烈日当空耀三界 第100章 双圣开天

洪荒三十三天外，罡风如亿万柄开锋的先天神兵，永恒不歇地切割着虚空。混沌之气粘稠如太古凶兽的胎衣，翻涌着吞噬一切光、声、形迹，唯余一片令人道心颤栗的鸿蒙死寂。两道身影却如定海神针，无视这足以磨灭大罗道果的险恶，正是新晋混元圣人镇元子与冥河老祖。镇元子周身笼罩一层温润却坚韧至极的淡金色光晕，似大地胎膜，正是那先天灵宝地书所化，脚下每一步踏出，皆有一朵虚幻的人参果树枝叶托举，虽在混沌，却如履自家五庄观后园；冥河老祖则截然相反，足下十二品业火红莲灼灼燃烧，焚得周遭混沌之气滋滋作响，化出缕缕诡异黑烟，元屠、阿鼻二剑虚悬于身后，血色剑芒吞吐间，将敢于靠近的混沌乱流无声斩灭，仿佛两道宣告终结的深渊。

天庭通明殿内，此刻祥光万道，瑞霭千重。瑶池金母取出的混沌元灵酒香醇厚得近乎实质，氤氲的仙雾缭绕殿柱，凝成灵禽异兽之形，翩然游走。琼浆玉液在琉璃盏中荡漾着星辰碎屑般的光华，蟠桃、黄中李、火枣……种种先天灵根所结的珍果错落陈列于玉案之上，灵气浓郁得几乎要滴落下来。

“恭喜二位道友，历无量量劫，终证混元无极，自此万劫不磨，逍遥永驻！” 东皇太一身着九龙暗纹帝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率先举杯，声音清越，响彻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天庭之主的雍容与由衷的贺意。他目光扫过镇元子与冥河老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唯有同境者方能察觉的微妙审视。

“同喜，同喜！” 镇元子笑容温煦，如同承载万物的厚土，拱手回礼，声音平和，令人如沐春风。他目光扫过殿内诸仙，那株袖珍的人参果树虚影在其庆云中轻轻摇曳，洒下点点充满生机的翠绿光雨，光雨飘落处，殿角几株瑶池仙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吐蕊，平添几分造化玄奇。

“哼，不过换个地方清静罢了。” 冥河老祖端坐于业火红莲虚影之上，冷冷一哼，声音沙哑如金铁刮擦。他面前玉案上，一枚赤红如血的火枣正被一缕无形无质却足以焚金融铁的杀意缠绕，顷刻间化作飞灰，连一丝烟气都未曾腾起，唯有那纯粹的“灭”意残留虚空，让邻近几位修为稍逊的仙官道体生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面色微白。

三清圣人联袂而来。太上老子依旧清静无为，头顶玲珑玄黄塔垂下道道玄黄母气，气息深渺如万古星空，他目光落在镇元子庆云中那株人参果树上，若有所思，仿佛窥见了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造化至理。元始天尊面容肃穆，玉清仙光如大日普照，带着审视天地经纬的威严，他看向冥河老祖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似是对那极致杀戮之道隐含的毁灭性本能地排斥。通天教主则最为洒脱，上清仙光凌厉张扬，带着截取一线天机的锋锐，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位新圣截然不同的气象，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看到了某种印证自身“截”道的契机。

“二位道友之道，一主生发厚德，一主杀伐终结，竟同证混元，实乃大道玄妙，深不可测。” 女娲娘娘雍容华贵，周身造化之气流转不息，生命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孕育出新的生灵。她望向镇元子时，目光柔和，带着同道者的赞许；转向冥河，则多了一分深邃的探究，似在思考生与灭这永恒命题的两极如何在终极处共存。

混沌深处，无光无暗，无上无下，唯有粘稠如浆、翻涌不息的本源之气，发出令人道基都要冻结的低沉咆哮。此乃万物之始，亦为万物之终。镇元子与冥河老祖相隔万里混沌而立，这点距离对圣人而言，近乎咫尺。

“冥河道友，请了。” 镇元子面容沉静如水，对那足以撕碎准圣的混沌罡风视若无睹。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本看似古朴无华的《地书》骤然光华大放，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急速翻动。无数玄奥莫可名状的土黄色符文从中喷薄而出，每一个符文都仿佛承载着一片大地的厚重，蕴含着草木生长的律动。符文并非向外扩张破坏，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与意志的种子，轻柔地、坚定地融入周围狂暴的混沌之气中。

“吾之道，承厚土之德，载万物之生。天地有根，故能长久！”

镇元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混沌的嘶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威严。随着他的话语，奇迹发生了。被地书符文融入的混沌区域，那暴虐狂乱的气息竟奇异地平复下来，粘稠的气流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梳理、安抚，渐渐沉淀、分层。浊者下沉，其色玄黄，透出大地的坚实；清者上升，其色淡青，带着天穹的浩渺。一片微缩的天地雏形，就在这符文流转间，缓缓孕育成型！在这雏形天地的中央，一点浓郁的翠绿光华骤然亮起，迅速生长，化为一株顶天立地的人参果树虚影，枝干虬结如龙，叶片青碧如玉。巨树虚影轻轻摇曳，磅礴无匹的生命精气如同实质的甘霖喷洒而出，所到之处，那刚刚沉淀的玄黄之气上，竟有无数细微的绿意顽强地钻出——那是草的嫩芽，是树的幼苗，是生命在最蛮荒原始的天地间发出的第一声啼哭！点点星辰的微光开始在这片新生的天地间自然浮现，如同镶嵌在天幕的宝石，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洒下清冷而恒定的星辉。整个创世过程，如同大地回春，万物萌发，充满了宏大、和谐、生生不息的造化之美。三清、女娲等目睹此景，眼中皆露出赞叹与了悟之色。元始天尊微微颔首，玉清仙光中隐有山川地脉的虚影流转，似在印证那“天地有根”的至理。女娲娘娘更是看得如痴如醉，周身造化之气活泼泼跃动不息，仿佛与那人参果树散发出的生命韵律产生了共鸣。

“哼，天地初辟，不过蒙昧！大道行世，岂能不染红尘？无杀伐以正乾坤，无血劫以炼众生，何来超脱之机？” 冥河老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带着刺骨的杀意与一种残酷的真理。他一步踏出，脚下的十二品业火红莲轰然暴涨，化作一片覆盖万里方圆的血色火海！那火焰非是凡火，乃是焚尽罪业、灼烧因果的业力之火，红得妖异，红得令人心悸。红莲业火灼烧之下，混沌之气不再是平静的沉淀，而是发出痛苦的尖啸，被强行点燃、撕裂、扭曲！他双手虚握，身后元屠、阿鼻双剑发出震彻混沌的嗡鸣，化作两道横贯虚空的猩红匹练，带着终结一切、破灭万法的绝对意志，狠狠斩入那片被红莲业火焚煮的混沌区域！

“吾之道，行杀伐之权，立血海之规。万物皆刍狗，唯劫运永恒！”

轰——！ 双剑交斩之处，并非如盘古开天那般清浊立判。混沌被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恐怖裂痕！但这裂痕并非通向秩序，而是涌出了无穷无尽、粘稠污秽的血色海水！血海！真正的幽冥血海本源之力被冥河老祖以无上圣威接引而来，瞬间灌满了那巨大的虚空裂痕，并向着四面八方汹涌奔腾！血浪滔天，每一滴血水中都沉浮着无数挣扎哀嚎的怨魂虚影，散发着滔天的怨气、煞气、死气。在这片新生的、污秽的血色海洋之上，业火红莲的根须疯狂蔓延，扎入血海深处，疯狂汲取着其中的怨力与煞气，莲台之上，业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妖艳。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血海之中，竟有无数由森森白骨与凝固污血构成的岛屿、山脉、宫殿的雏形，在血浪的冲刷下时隐时现！白骨为基，血污为泥，怨魂为饰，业火为光！整个景象，充满了原始、野蛮、血腥、残酷的毁灭与重生之力，构成一幅令人灵魂冻结的末世画卷。通天教主眼中精光爆射，上清仙光中的剑意铮铮作响，带着一种遇到“同道”般的兴奋与激赏：“好！好一个杀伐证道！破灭至极，亦是新生之始！此乃截取一线杀机，立血海纪元！” 接引道人则低宣佛号，面皮疾苦之色更浓，十二品金莲光华流转，竭力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血腥怨念对心神的侵蚀，口中喃喃：“杀劫深重，苦海无边……唯寂灭可渡，唯寂灭可渡……”

混沌无岁月。当两方截然不同的圣境洞府雏形彻底稳固，不再有大的变动时，那股笼罩所有观摩者的、源于大道显化的巨大精神压迫感才缓缓消退。众大能如梦初醒，发现自身道躯竟已被冷汗浸透，元神深处烙印着方才那两幕创世奇景，道心深处掀起的惊涛骇浪久久难平。

“生灭轮转，相依相存。镇元道友以地书定混沌，演化厚土生机，乃‘承’之道；冥河道友以杀剑破鸿蒙，立血海杀劫，乃‘逆’之道。一承一逆，看似两极，然混沌未开前，生灭本无别。今日方知，大道如渊，非止一途可入。” 太上老子最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如洪钟大吕，敲在每一位大能心头。他头顶的玲珑玄黄塔光华内敛，塔身之上，隐约可见地书符文的厚重与人参果树的生机流转，亦有业火红莲的虚影在塔底明灭沉浮，象征生灭轮转之理。

“善。” 元始天尊惜字如金，但其玉清仙光中，除了原有的开天辟地、定立秩序的堂皇气象，此刻更增添了一份源自大地胎膜的沉稳与包容，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血海磨砺后的坚韧锋芒，仿佛那杀戮毁灭之力，亦可成为秩序天平上不可或缺的砝码。

通天教主朗声长笑，声震混沌：“痛快！痛快！镇元道友之生，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然生机之中亦藏枯荣更替之杀机；冥河道友之杀，如雷霆扫穴，荡尽污秽，然血海深处亦蕴污血化莲、死极转生之造化！吾之截道，截取一线天机，今日观二位道友开天，方知这‘一线’之外，尚有生灭之海！当浮一大白！” 他手中青萍剑嗡鸣不止，剑光吞吐间，竟同时演化出草木萌发的翠意与血海翻涌的猩红，两种截然不同的道韵在剑尖奇异地交融流转。

女娲娘娘凝视着那方被生命精气笼罩的新生天地雏形，以及旁边那污秽与业火交织的血海世界，美眸中流转着深邃的明悟：“造化非仅创生，亦含毁灭。无死之寂灭，何显生之珍贵？无血海之污浊，何衬净土之清宁？吾掌造化，今日方悟，造化之全貌，当是生灭同炉，清浊并济。” 她指尖萦绕的造化之气，不再是纯粹的生机盎然，而是多了一种阴阳轮转、生灭相依的混沌韵律。

东皇太一沉默地站在常曦身侧，混沌钟虚影在其头顶沉浮，钟体上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他凝视着冥河老祖那方白骨血海世界，又看看镇元子生机勃勃的新天地，眼神深处，那统御诸天、执掌乾坤的雄心，悄然蒙上了一层更深沉的思虑。混沌钟的虚影微微震荡，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仿佛在推演某种以力统御、包容生灭的无上法门。

镇元子与冥河老祖立于各自所辟世界的核心，气息已然与这方混沌，与各自的世界雏形融为一体。镇元子身后，人参果树虚影愈发凝实，枝叶间仿佛有无数微小的世界在生灭轮回；冥河老祖脚下，业火红莲深深扎根血海，莲台上元屠、阿鼻双剑的虚影交叉，形成一个亘古的杀戮印记。两者目光再次于混沌虚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那目光中，是超越了过往一切因果、恩怨的平静，是对彼此所持大道终点的认可，更是独属于混元圣境的超然与寂寥。他们微微颔首，随即身影如烟，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各自所开辟的、大道法则迥异的世界核心深处，再无半点气息泄露。两方世界，一生机盎然，一杀劫森然，静静悬浮于这永恒混沌的角落，如同两颗孕育着截然不同未来的奇异种子，在无声诉说着大道无穷的玄奥。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那亘古紧闭的宫门，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仿佛因混沌深处那两股新圣之力的彻底落定而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随即又复归于深不可测的寂静。宫门之上，混沌气流拂过，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古老的数字轮廓，似“七”，又似“九”，最终消隐无踪，只余下鸿蒙未判时便已存在的、冰冷而恒常的“定数”气息，弥漫在无尽的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