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29章 协同的顶点

战场的喧嚣如同地狱的磨盘，无情地碾碎着血肉与钢铁。李易铭的鹰爪手弩刚刚停止了咆哮，弩身还带着硝烟的余温。巴勒昆特·马兹奎克那凄厉的、充满次元石能量扭曲的尖啸声，依旧在空气中回荡，如同一个不散的诅咒。那头被重创的工程术士，此刻正蜷缩在他那辆破损不堪的机甲上，被一群最忠诚的暴风鼠护卫着，疯狂地向后方喷吐着绿色的次元石闪电，阻止任何试图靠近的敌人。它的右臂已经彻底废了，鲜血和绿色的脓液混杂在一起，从破碎的动力盔甲缝隙中不断渗出，而它左臂操控的简易次元石投射装置，依旧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阿里斯·安纳尔！”李易铭用黑暗精灵的方言低声咒骂了一句，迅速更换了手弩的箭匣。他知道，刚才那一击虽然重创了巴勒昆特，但远未致命。这个狡猾而疯狂的鼠人工程术士，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弩手阵地上，伤亡在持续增加。巴勒昆特在受伤后的反扑异常凶猛，那些从他简易投射器中射出的次元石能量球，虽然不如之前法杖施展的法术那样精准和范围巨大，但每一次爆炸都能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提利尔弩手们在李易铭的指挥下，不断变换着射击位置，试图压制巴勒昆特的火力，并清除他周围的护卫，但效果甚微。那些暴风鼠悍不畏死地用身体和简陋的盾牌为他们的主子挡箭。

“长官，我们快顶不住了！”一名弩手小队长，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硝烟，声音嘶哑地喊道，“那家伙的火力太猛了！”

李易铭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娜莉斯卡的盾矛阵线，在巴勒昆特受伤后，一度将鼠人的主力部队压制了回去，但现在，随着巴勒昆特不计代价的火力倾泻，以及从斯卡文魔都方向涌来的、源源不断的鼠人援军，娜莉斯卡的阵线再次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鼠特林机枪的咆哮声、毒风迫击炮的尖啸声、以及那些体型庞大的鼠巨魔发出的沉闷脚步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曲。

尤莉卡的突击队，则像幽灵一样在战场的边缘游走，不断袭扰着鼠人的侧翼和后方，试图切断他们的补给线，或者刺杀那些操作战争机器的技师鼠。但鼠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在巴勒昆特的精锐部队加入后，他们的防御也变得更加严密。尤莉卡的部队虽然取得了一些战果，但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几名身手矫健的斥候永远地倒在了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

李易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巴勒昆特已经受伤，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但这个优势，必须被迅速转化为胜势，否则，一旦鼠人的援军彻底展开，他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娜莉斯卡！尤莉卡！”李易铭通过一个简单的战场手势，向另外两位指挥官发出了信号。这种手势是他们在无数次协同作战中磨合出来的，简单而有效。

他需要她们的配合。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再次接近巴勒昆特，或者至少能够让他找到一个绝佳射击位置的机会。

娜莉斯卡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李易铭的意图。她的阵线此刻正像一块被惊涛骇浪不断拍打的礁石，摇摇欲坠。她的金色发辫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她手中的长矛已经折断，换上了一把从一名阵亡的暴风鼠手中夺过的粗大战斧。她那面刻有家族纹章的塔盾，此刻也布满了凹痕和焦黑的印记，盾牌边缘的喷火装置燃料早已耗尽。

“米拉格连诺的儿女们！提利尔的勇士们！”娜莉斯卡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怒吼，她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寒风，瞬间压过了战场的喧嚣，“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死去的同伴！随我冲锋——！”

她的命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她身边的士兵，甚至包括远处的李易铭。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选择主动出击，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娜莉斯卡没有给任何人犹豫的时间。她高举着战斧，第一个冲出了残破的盾墙，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狠狠地撞入了一群正试图迂回包抄的氏族鼠中。她左手的塔盾猛力一挥，将几只氏族鼠扫飞出去，右手的长剑则带着千钧之力，将一只试图偷袭的暴风鼠从头盔到胸甲劈成了两半。

“为了提利尔！”“为了米拉格连诺！”

娜莉斯卡身后的提利尔士兵们，被她的勇气所感染，也爆发出惊人的战意。他们放弃了固守阵地的想法，跟随着他们的指挥官，如同一股决堤的洪流，向着鼠人最密集的区域发起了反冲锋。

这是一次近乎自杀式的冲锋。但正是这次冲锋，瞬间打乱了鼠人的进攻节奏。那些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更重要的是，娜莉斯卡的冲锋，成功地吸引了巴勒昆特的注意力。

“吱嘎——！杀了她！杀了那个女疯子！”巴勒昆特发出愤怒的尖叫，它显然认出了娜莉斯卡。它指挥着身边的暴风鼠护卫，以及几台刚刚修复好的鼠特林机枪，将火力转向了娜莉斯卡和她带领的冲锋部队。

一时间，娜莉斯卡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密集的次元石弹丸如同冰雹般砸向她的塔盾，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好几次，她都险些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她身边的士兵们，成片成片地倒下，但没有人后退。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娜莉斯卡吸引着火力，为她创造着向前推进的机会。

娜莉斯卡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打乱鼠人的阵脚。她在用自己和部下的生命，为尤莉卡创造一个突入的机会！

就在娜莉斯卡的冲锋吸引了巴勒昆特大部分注意力和火力的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黑豹般从战场的另一侧疾射而出。

是尤莉卡！

她一直潜伏在战场边缘的阴影之中，像一条等待猎物的毒蛇，等待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娜莉斯卡的舍命冲锋，为她打开了一条通往巴勒昆特侧翼的、布满荆棘的通道。

尤莉卡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她的身影在混乱的战场上拉出了一道道残影。她手中的双匕，如同死神的獠牙，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走一名鼠人的生命。她没有选择与那些装备精良的暴风鼠硬拼，而是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手，在鼠人阵型的缝隙中穿梭。

她腰间那个由毒风迫击炮改造而成的毒雾装置，在关键时刻被启动。一股股黄绿色的毒雾从装置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笼罩了巴勒昆特机甲周围的一片区域。那些吸入毒雾的鼠人，纷纷发出痛苦的咳嗽声，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该死的刺客！咳咳……杀了她！”巴勒昆特也被毒雾呛得连连咳嗽，它一边咒骂着，一边胡乱地向着毒雾中射击。但尤莉卡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浓雾之中。

尤莉卡的目的，也不是直接刺杀巴勒昆特。她很清楚，在重重护卫之下，想要靠近那个狡猾的工程术士，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的任务，是制造混乱，是进一步分散巴勒昆特的注意力，是迫使他移动，从而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她在毒雾中高速移动，如同一个致命的幽灵。她不时地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攻击，刺杀那些试图操作战争机器的技师鼠，或者用特制的飞镖攻击那些暴风鼠护卫的眼睛和关节等薄弱部位。

巴勒昆特的机甲周围，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暴风鼠护卫们在毒雾中胡乱挥舞着武器，不时地误伤自己的同伴。那些战争机器也因为失去了操作员而哑火。

巴勒昆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激怒了。它疯狂地尖叫着，试图指挥部队稳定阵脚，但尤莉卡的骚扰如同跗骨之蛆，让它不胜其烦。它不得不命令机甲向后移动，试图摆脱毒雾的笼罩和那个神出鬼没的刺客。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的李易铭尽收眼底。

他的心，在这一刻，与娜莉斯卡和尤莉卡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他能感受到娜莉斯卡在正面战场上承受的巨大压力，也能想象到尤莉卡在敌阵中穿梭的惊险。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创造着机会。

他不能辜负她们的牺牲和努力！

“第一、第二小队，目标巴勒昆特左侧那两挺鼠特林！给我压制住它们！”李易铭的声音冷静而果断，“第三小队，目标巴勒昆特右后方的暴风鼠小队，打乱他们的阵型！其余人，掩护我！”

李易铭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原地。他知道，固守阵地已经无法对巴勒昆特造成致命威胁。他需要一个更好的射击位置，一个能够让他一击致命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废墟掩体后窜出，向着战场侧翼的一处被炸塌了一半的塔楼冲去。那里地势较高，而且可以俯瞰巴勒昆特机甲移动的路径。

“保护长官！”几名忠诚的提利尔弩手立刻跟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为李易铭挡住了来自侧翼的零星火力。

李易铭的速度极快，他的动作敏捷而矫健，完全不像一个以远程射击见长的指挥官。黑暗精灵的血脉，在这一刻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反应和速度。

他一边奔跑，一边用手中的鹰爪手弩不断点射，清除着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几名试图拦截他的奴隶鼠，被他精准地射穿了喉咙。

终于，他冲上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塔楼。塔楼的顶部已经被炸毁，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但这里恰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射击平台。

他迅速调整好呼吸，将手中的鹰爪手弩架在了一块断裂的石栏上。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和毒雾，死死地锁定了正在狼狈后撤的巴勒昆特。

机会！

由于娜莉斯卡在正面的疯狂牵制，以及尤莉卡在侧后的致命骚扰，巴勒昆特的注意力完全被分散了。它根本没有想到，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还会有人能够威胁到它现在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为了躲避尤莉卡的毒雾和神出鬼没的攻击，巴勒昆特的机甲正在向着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移动。而这个区域，恰好暴露在了李易铭的射程之内！

李易铭看到，巴勒昆特那只完好的左手，正紧紧地握着一个类似引爆器的装置，似乎想要启动什么更加强大的武器。它的独眼之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

不能再等了！

李易铭屏住了呼吸，他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准星和远处的那个扭曲的身影。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了扳机上。

风向、距离、目标移动速度……所有的数据，在他的脑海中迅速计算、融合。

这是协同的顶点。

娜莉斯卡用生命和荣耀制造的正面压力，为尤莉卡的渗透撕开了一道裂口。

尤莉卡用速度和技巧制造的致命混乱，迫使巴勒昆特暴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而李易铭，这支利箭的箭头，这柄长枪的枪尖，将把她们所有的努力，汇聚成致命的一击。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那双继承自黑暗精灵的深邃眼眸中，闪烁着冰冷而专注的光芒。

他看到了，巴勒昆特因为右臂的剧痛和尤莉卡的骚扰，身体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它的注意力，完全被近在咫尺的威胁所吸引。

就是现在！

李易铭的心中，响起了一声无声的怒吼。

他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