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16章 特戈凡的哀嚎（北线）

如果说，阿格维隆是艾索洛伦的“艺术之心”，那么，特戈凡，就是这个古老王国的“钢铁脊梁”。

特戈凡，在古精灵语中，意为“瓦尔的铁砧”。瓦尔，是精灵神系中的工匠之神，也是锻造之神。而特戈凡地区，正是以这位神只的名字命名的、整个艾索洛伦最重要的工业与军事制造中心。

这里没有阿格维隆那些美轮美奂的流水宫，也没有塔塞恩那庄严肃穆的君王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巨大的、建立在山腹之中的、终年冒着滚滚浓烟的地下熔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金属燃烧和魔法能量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随处可见身材健壮、肌肉虬结的木精灵工匠，**着上身，挥舞着巨大的锤子，在被魔法火焰烧得通红的铁砧上，锻造着一件件精良的武器和盔甲。

这里，是力量的象征，是创造的源泉。艾索洛伦最精锐的永恒守卫所穿戴的重甲，荒野骑士手中那锋利的、可以轻易撕开混沌恶魔皮肤的长矛，以及森林之王奥莱恩身上那件由时代橡树的精华和星辰金属共同打造的“神王甲胄”，都诞生于此。

这里的统治者，是木精灵领主戴斯。

戴斯，与阿格维隆那些沉迷于诗歌与艺术的贵族领主截然不同。他出身于一个平凡的工匠家庭，凭借着他那天赋异禀的锻造技艺，和在无数次保卫特戈凡、对抗来自世界边缘山脉的绿皮和斯卡文鼠人入侵的战斗中，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一步步，走上了领主之位。

他是一个纯粹的战士，也是一个执着的工匠。他不懂得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也不屑于那些虚伪的贵族礼仪。他只相信，他手中的锤子，和他锻造出来的、能够保护家园的武器。

他，是特戈凡的灵魂，也是所有工匠们，最敬仰的领袖。

当阿格维隆被焚毁的、灾难性的消息，通过魔法传讯，传到特戈凡时，整个地区，都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恐慌之中。

无数的工匠和他们的家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试图向着更安全的、森林的东部逃离。

但戴斯，却做出了一个，与所有人都截然相反的决定。

他站在特戈凡最高的、那座名为“瓦尔之锤”的了望塔上，看着西方天际那片正在迅速逼近的、不祥的黑色浓烟，用他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向着他所有的子民，发出了咆哮。

“都给我站住！”

“你们想跑到哪里去？”

“看看你们的身后！那里，是你们的家！是你们的熔炉！是你们祖祖辈辈，用鲜血和汗水，守护了一生的土地！”

“现在，敌人来了！一场大火，就想让我们，像一群被吓破了胆的哥布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吗？”

“不！”

他的咆哮，如同惊雷，在每一个试图逃跑的木精灵耳边炸响，让他们那慌乱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我们是工匠！我们是瓦尔的子孙！”戴斯高举起他手中那柄比他自己还要高大的、闪烁着符文光芒的巨型战锤，厉声吼道，“我们的双手，可以创造出最锋利的武器！我们的意志，比我们锻造出的钢铁，还要坚硬！”

“火焰，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失去对抗火焰的，勇气！”

“所有还能拿起锤子和斧头的男人，都跟我来！”

“我们要用我们的双手，在这片火海之中，为我们的家人，为我们的孩子，开辟出一条，通往生的道路！”

“我们要让那个该死的、带来灾难的入侵者看看，特戈凡的精灵，没有一个，是懦夫！”

戴斯的这番充满了力量与煽动性的演讲，瞬间，点燃了所有工匠心中，那早已被恐惧所压制的、属于战士的血性。

“吼——！”

他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工具——锤子、斧头、镐头，发出了震天的、充满了决死意味的怒吼。

在戴斯的带领下，数以万计的、由工匠组成的“民兵”部队，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迎着那片正在逼近的黑色火海，发起了……冲锋。

他们的计划，简单而又悲壮。

他们要利用特戈凡地区复杂的地形——那些巨大的山体和湍急的河流，去强行砍伐、挖掘出一条足够宽阔的、可以阻止火势蔓延的“防火隔离带”。

这是一项，与天灾赛跑的、近乎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无数的木精灵工匠，挥舞着他们手中的工具，疯狂地砍伐着那些尚未被点燃的树木。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戴斯，更是身先士卒。他手中的那柄巨型战锤，每一次挥舞，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能轻易地，将一棵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拦腰砸断。

在他的激励下，所有人的工作效率，都达到了极限。

一条宽阔的、由裸露的岩石和泥土构成的隔离带，竟然真的，在他们的面前，一点一点地，被开辟了出来。

希望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李易铭的复仇之火的，可怕。

那黑色的魔火，根本不遵循任何常规的物理定律。

当它汹涌而来，遇到这条宽阔的隔离带时，它并没有被阻挡。

它的一部分，竟然直接“渗透”到了地下，顺着那些尚未被完全清理干净的、盘根错节的树根，继续向着隔离带的另一边，蔓延而去。

而另一部分，则在狂风的卷携之下，化作了漫天的、如同火雨般的黑色火星，轻而易举地，越过了这条在它们看来，如同笑话般的“屏障”，落在了那些正在拼命工作的、毫无防备的木精灵工匠的身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绝望。

戴斯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看着他的同胞，他的子民，在他的面前，一个个地，被黑色的火焰吞噬，化作挣扎的、焦黑的人形火炬。他那双坚毅的眼眸中，第一次，流下了滚烫的、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的泪水。

“不——！！！”

他发出了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放弃了所有徒劳的努力，将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灌注到了他手中的战锤之上。

他转过身，迎着那片已经越过了隔离带的、汹涌而来的黑色火墙，发起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也是最壮烈的，一次冲锋。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为他身后那些正在逃亡的家人，争取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他那高大而又魁梧的身影，很快，便被那无边无际的、黑色的火海，所彻底吞噬。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只有他那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咆哮，似乎还久久地，回荡在这片，正在被毁灭的，工匠的土地之上。

特戈凡，艾索洛伦的“钢铁脊梁”，在这位可敬的领主，以身殉职之后，也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