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6章 东线的凝视（东线）

在北线战场因为李易铭的“凯恩化”而即将掀起滔天血浪的同时，位于王国另一端的东线，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矮人式固执与坚韧的凝重氛围。

巴拉克·海门关，这座曾经的海上明珠，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壁垒森严的战争要塞。自从黑石隘口惨败，国王柏诺斯·龙锤狼狈撤回之后，整座要塞便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高大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新架设的火炮和弩炮。每一处城垛后面，都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眼神警惕的矮人弩手。城墙之内，宽阔的街道被改造成了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每一座房屋，都变成了一个可以独立作战的坚固堡垒。

空气中，弥漫着黑火药、锻造的铁腥味和浓烈麦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矮人们虽然在上一场战争中损失惨重，但他们的斗志，却如同被重锤反复锻造过的钢铁，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变得更加坚硬、也更加……充满仇恨。

在矮人的文化中，战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战败带来的耻辱。

被黑暗精灵和她们那个人类国王的盟友，攻入了经营了数千年的家园；被一群肮脏的海盗，烧毁了港口的船只，切断了补给线；国王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被敌人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击溃。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清清楚楚地，用血红色的符文，记载在了巴拉克·海门关的《仇恨之书》上。

每一天，都会有符文牧师，在要塞的广场上，高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向所有矮人，诵读着这些新增的、代表着奇耻大辱的条目。

仇恨，是矮人最好的战争动员。

战争的另一边，是提利尔王国的两位王后——阿丽莎·黑刃和娜莉斯卡·莱萨。

黑石隘口大捷之后，她们并没有选择立刻返回米拉格连诺。在得知李易铭重伤昏迷的消息后，她们深知，东线的稳定，对整个王国而言，至关重要。于是，她们将主力部队，推进到了距离巴拉克·海门关仅有百里之遥的“铁砧山脉”，与矮人形成了对峙之势。

整个冬天，双方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斗，但小规模的冲突和试探，却从未停止过。

阿丽莎指挥的黑暗精灵部队，充分发挥了她们灵活机动的优势。她们的小股部队，频繁地渗透到矮人的防线后方，骚扰他们的矿场，破坏他们的运输道路，猎杀他们的巡逻队。她们就像一群烦人的苍蝇，虽然无法对矮人造成致命的伤害，却让他们不得安宁，时刻都要紧绷着神经。

而娜莉斯卡，则将她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对新占领区域的稳固和改造上。她吸取了在北线强攻艾索洛伦失败的教训，不再追求速胜，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加稳健的、步步为营的策略。

她指挥工兵部队，在铁砧山脉构筑起了一道道坚固的、相互依托的防御工事。她将从黑石隘口缴获的矮人火炮，修复、改造，然后架设在关键的制高点上，与矮人形成了远程火力上的对峙。她甚至还开始尝试，将她的死亡魔法，与提利尔的军事工程学相结合。比如，在壕沟的底部，布置下能够削弱敌人意志的“恐惧符文阵”；在城墙的石块中，掺入能够吸收生命能量的“亡者骨粉”。

她的这些做法，虽然在传统的黄金骑士看来，是邪恶而又渎神的。但在这里，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良好的效果。

“他们的防御，就像一个缩进了壳里的乌龟。”阿丽莎看着沙盘上，那代表着巴拉克·海门关的、被层层防御圈包裹的符文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们的小规模骚扰，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柏诺斯·龙锤显然是吸取了教训，他将所有的力量都收缩了回去，铁了心要和我们打一场消耗战。”

“这正是矮人最擅长的战争方式。”娜莉斯卡在一旁，平静地分析道，“他们拥有更坚固的要塞，更强大的火炮，以及……更充足的资源储备。如果就这样一直对峙下去，被拖垮的，很可能是我们。”

巴拉克·海门关，不仅仅是一座军事要塞，它更是一个庞大的、能够自给自足的工业城市。山脉的内部，有丰富的矿藏；要塞的深处，有巨大的地下农场和蘑菇洞穴；而他们的锻造技术，更是冠绝整个旧世界。

相比之下，提利尔的东线军团，是一支孤军深入的远征军。所有的补给，都需要从遥远的后方，翻山越岭地运送过来。补给线的压力，非常巨大。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突破口。”阿丽莎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们必须想办法，把那只乌龟，从它的壳里，给引出来。”

“引出来？怎么引？”娜莉斯卡问道，“柏诺斯·龙锤现在就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变得异常谨慎。任何常规的诱敌之计，都不可能对他奏效。”

“那就用非常规的。”阿丽莎的嘴角，勾起一抹属于黑暗精灵的、残忍的微笑，“矮人最看重什么？黄金？符文武器？还是……他们那可笑的荣誉和古老的仇恨？”

她的目光，落在了沙盘上，巴拉克·海门关旁边的一个小小的标记上。

那里，是“先祖之墓”。是巴拉克·海门关历代国王和英雄的长眠之地。对于极端重视传统的矮人而言，那里，是比国王的金库还要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娜莉斯卡瞬间明白了阿丽莎的想法，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疯了？你想去……亵渎他们的祖坟？”娜莉斯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惊和不认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会激起所有矮人不死不休的、最疯狂的仇恨！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他们留任何余地。”阿丽莎冷冷地回应道，“娜莉斯卡，收起你那套属于人类的、毫无意义的道德感吧。在战争中，任何能够打击敌人意志、摧毁敌人信仰的手段，都是有效的手段。只要能把柏诺斯·龙锤和他的主力部队，从那个乌龟壳里引出来，让他们在野战中，被我们分割、消灭，那么，就算背上‘亵渎者’的骂名，又如何？”

“可是……”

“没有可是！”阿丽莎打断了她，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硬，“李易铭在北线，生死未卜！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和这些大胡子矮子玩什么骑士游戏！我们必须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解决东线的威胁！然后，带着我们的大军，去支援陛下！”

“这是命令！”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近乎于命令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娜莉斯卡说话。

娜莉斯卡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不含一丝情感的银色眼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知道，阿丽莎说的是对的。在李易铭不在的情况下，作为东线军事主官的阿丽莎，有权做出最终的军事决策。而且，她那句“去支援陛下”，也再次击中了娜莉斯卡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东线的僵局，似乎即将因为一个充满了亵渎与疯狂的计划，而被打破。

而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不受任何一方控制的、充满了变数的“棋子”，正一路风尘仆仆地，向着这片充满了仇恨与阴谋的战场，缓缓走来。

在距离巴拉克·海门关数百里之外的一处人类小镇的酒馆里，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留着橙红色莫西干发型的矮人，正将一大杯麦酒，狠狠地灌进自己的喉咙。

“哈！还是人类的酒，淡得像马尿一样！”他将巨大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发出了不满的咆哮。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与他画风截然不同的、面容英俊、气质儒雅的人类青年。青年腰间佩着一柄华丽的长剑，手中却拿着一本厚厚的、正在奋笔疾书的笔记。

“得了吧，高崔克。”青年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已经喝光了这家酒馆整整一个星期的存货了。如果你再抱怨，老板娘就要拿扫帚把我们赶出去了。”

“那就让她来试试！”被称作高崔克的矮人，露出了一个好战的笑容，“正好，我的斧子，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血的味道了！”

这对奇怪的组合，正是刚刚结束了在帝国境内的冒险，一路南下的屠夫高崔克·格尼森，和他的“御用”记录者，诗人菲利克斯·耶格尔。

“说真的，菲利克斯，”高崔克灌下另一杯酒，打了个酒嗝，“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我听说，这里到处都是矮人和那些尖耳朵的黑暗精灵在打仗。这种破事，最没意思了。”

“因为，这里有故事，我的朋友。”菲利克斯停下笔，眼中闪烁着属于诗人和冒险家的光芒，“我听说，巴拉克·海门关的矮人王，正在用重金，招募各路勇士，去对抗那些侵略成性的黑暗精灵。这，不正是一段全新的、可歌可泣的史诗的开端吗？想象一下，《菲利克斯·耶格尔英雄记》的最新篇章——‘血战海门关’！这标题，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我只对能让我找到一个光荣的、值得一死的对手的战斗，感到热血沸腾。”高崔克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重甲、胡子上打着金环的矮人招募官，大步走进了酒馆。

“巴拉克·海门关之王，柏诺斯·龙锤陛下，在此招募最勇猛的战士！”他用洪亮的声音吼道，“只要你敢拿起武器，去对抗那些卑鄙的、入侵我们家园的黑暗精灵掠夺者，你就能得到……数不清的黄金，和享用不尽的麦酒！”

酒馆里，那些无所事事的佣兵和亡命徒们，顿时发出了一阵骚动。

而高崔克的眼睛，则瞬间，亮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个招募官，仿佛看到了……一个充满了荣耀与毁灭的，崭新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