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16章 魔法之路的分歧

米拉格连诺的重建工作，在蒙特兹·阿康西亚公爵的临时领导下，如同精密运转的钟表般有条不紊地铺展开来。烧焦的废墟被清理，倒塌的墙垣被重新砌起，失去家园的市民在临时搭建的住所里，开始规划着未来的生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臭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石灰、木料和泥土的气息，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些许茫然的平静。至少从表面上看，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生机。贵族们虽然心有不甘，但在公爵的铁腕和李易铭那无形的威慑下，也只能暂时收敛起各自的小心思，配合着重建工作。

然而，在这片刻的安宁之下，李易铭、尤莉卡和娜莉斯卡的心中，却从未真正平静。斯卡文鼠人的威胁暂时解除，但伊克特·利爪那恐怖的身影，以及他所代表的史库里氏族的强大科技力量，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们的心头。他们深知，仅凭现有的军事力量，米拉格连诺，乃至整个提利尔，都无法真正抵御下一次，或许会更加猛烈的来自地下的侵袭。他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一种能够打破常规，创造奇迹的力量。

在共同的默契下，他们将目光投向了那神秘莫测的领域——魔法。

在一个星光黯淡的夜晚，米拉格连诺海港边一间僻静的书房内，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温暖的光芒投射在三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上。厚重的橡木长桌上，摊开着一张绘制精细的旧世界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标注着各个国家、城邦以及传说中的险地。

“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寻求魔法的力量。”李易铭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地图上米拉格连诺的位置，眼神深邃，“斯卡文鼠人的威胁，只是冰山一角。旧世界潜藏的危机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必须掌握足以自保，甚至改变战局的力量。魔法，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实现这一目标的途径。”

尤莉卡蜷缩在柔软的扶手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银发。她的目光迷离，仿佛穿透了摇曳的烛光，看到了遥远的未知。“魔法……”她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向往与警惕，“它像毒蛇，美丽而致命。但我们别无选择。”

娜莉斯卡则挺直了腰板，坐在硬木椅子上，双臂抱在胸前，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挑战。她的目光坚定地扫过地图：“既然决定了，那么关键在于，我们去哪里学习？向谁学习？旧世界的魔法流派众多，传承各异，选择一个正确的起点，至关重要。这不仅关系到我们能学到何种力量，更直接关系到我们此行的安危，以及最终能否达成目标。”

李易铭点了点头，认同娜莉斯卡的观点：“没错。这不仅仅是力量的选择，更是道路的选择。我们需要仔细斟酌。”他看向两位伴侣，“你们有什么想法？”

书房内的气氛因为这个问题而变得更加集中。学习魔法，对他们三人而言，都是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领域。他们拥有的，更多的是从吟游诗人的歌谣、古老的传说以及战场上惊鸿一瞥的魔法效果中获得的零散认知。

尤莉卡首先打破了沉默。她从扶手椅上直起身，走到地图前，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地图东北方那片被冰雪覆盖的广袤土地上。

“基斯里夫。”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我的故乡……那里，有冰雪女巫的传承。”

娜莉斯卡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但她没有立刻出声反驳，只是静静地等待尤莉卡的下文。李易铭则示意尤莉卡继续说下去，他对基斯里夫的冰雪女巫略有耳闻，那是一群神秘而强大的女性施法者，以操控冰雪之力闻名于世。

“冰雪魔法……”尤莉卡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遥远的回忆被唤醒，又像是某种深藏心底的渴望在蠢蠢欲动，“它不仅仅是召唤冰雪风暴，冻结敌人那么简单。更深层次的，是对元素力量的细致掌控，是对环境的深刻理解与塑造，以及……一种源于极寒之地的、无比坚韧与绝对冷静的意志。我曾远远地见过一位冰雪女巫施展力量，她能让奔腾的河流瞬间凝固成冰墙，能召唤吞噬一切的暴风雪将整支军队困于其中。那种力量，既可以用来守护家园，也可以化为最致命的武器。”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而且，基斯里夫……虽然寒冷、贫瘠，充满了熊神的怒火和混沌的威胁，但对我而言，终究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对那里的环境和某些……潜规则，比对其他地方更熟悉一些。或许，我能通过一些家族的门路，接触到那些隐世的女巫。她们的力量，与我的某些特质……我感觉，或许存在某种隐秘的共通之处。”

她的潜行技巧，她的冷静与果决，似乎都能从冰雪的纯粹与严酷中找到呼应。更重要的是，一种潜藏在她血脉深处的，对故土某种原始力量的模糊认知，让她本能地倾向于这个选择。她依稀记得，在她年幼无忧无虑的岁月中，曾远远地瞥见过一位冰雪女巫的身影。那位女巫站在暴风雪中，身姿挺拔，仿佛与整个冰雪世界融为一体，她挥手间，冰矛从天而降，精准地刺穿了追赶她的野兽。那种仿佛能冻结一切污秽、净化一切邪恶的纯粹力量，以及女巫那高傲而孤独的姿态，给年幼的尤莉卡留下了极为深刻、几乎无法磨灭的印象。那是一种不同于她后来所熟悉的贵族间阴影与诡诈的、带着凛冽美感的力量。

李易铭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知道尤莉卡的身世坎坷，她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此刻她主动提出返回基斯里夫，必然有她深思熟虑的理由。冰雪魔法的强大毋庸置疑，基斯里夫的冰雪守卫也是旧世界闻名的精锐部队，她们在对抗混沌入侵的战争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如果能够掌握这种力量，无疑会对他们未来的战斗提供巨大的帮助。

就在这时，娜莉斯卡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近乎本能的抗拒：“基斯里夫……恕我直言，尤莉卡，那里或许有你寻求的力量，但并非适合我们所有人的选择。至少，不适合我。”

她的目光坚定地看着李易铭，然后又转向尤莉卡，语气不容置喙：“我不会回基斯里夫。绝不。”

对于“黄金骑士”这个曾经代表着荣耀与忠诚，如今却夹杂着背叛与伤痛的身份，以及与之相关的那片土地，她内心深处依然有着难以释怀的复杂情感。重返故土，对她而言，可能意味着要重新揭开那些尚未愈合的伤疤，面对那些她暂时还不愿意，也没有准备好去面对的人和事。

“我建议，”娜莉斯卡的手指重重地指向了地图的中部，那片由诸多选帝侯统治的、广袤而秩序井然的土地，“去帝国。具体来说，是帝国的魔法之都——阿尔道夫，那里的魔法学院，是旧世界最负盛名的魔法学府。”

“帝国的魔法学院？”李易铭问道，他对帝国的魔法体系有所耳闻。那是一个庞大、系统化，并且受到严格管制的知识殿堂，培养出了无数强大的战斗法师，是帝国对抗内外威胁的重要支柱。

“是的，”娜莉斯卡肯定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帝国的魔法学院拥有整个旧世界最完善、最系统的魔法教育体系。他们将纷繁复杂的魔法能量归纳为八大学派，分别对应着魔法八风的不同特性。其中，我认为‘金属系魔法’，也就是黄金学院所传授的魔法，非常适合我。”

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受着自己身上那套精良板甲带来的坚实触感与安全感：“金属系魔法，顾名思义，是操控金属物质的艺术。它能够强化武器和盔甲，使其坚不可摧，锋利无比；能够召唤金属的洪流，粉碎敌人的阵型；甚至能够直接扭曲、熔化敌人的铁甲，使其在痛苦中失去战斗力。这种魔法，与我作为一名重甲骑士的战斗方式高度契合，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我的优势。我渴望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杀戮，更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你们，保护我们共同守护的米拉格连诺。而金属魔法，无疑能让我在战场上变得更加坚不可摧，也更具决定性的杀伤力。”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对力量的渴望，但这种渴望是克制的，是基于实用主义和守护信念的。她继续说道：“帝国的魔法学院虽然规矩森严，等级分明，但胜在正统和相对安全。他们拥有经验丰富的导师和经过数百年验证的防护措施，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初学者在学习魔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失控和反噬。而且，帝国与提利尔诸城邦之间的商业往来也算频繁，我们以求学者的身份前往，只要手续齐全，相对而言，遇到的阻力会比去那些蛮荒之地小得多。”

娜莉斯卡提出的理由非常充分，也极具说服力。黄金学院在旧世界享有盛誉，其金属系魔法的强大与实用性也毋庸置疑。而且，帝国的社会环境相对稳定，法律体系也较为健全，对于初次涉足魔法领域的他们而言，似乎是一个更稳妥、风险更低的选择。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尤莉卡提到的冰雪魔法，充满了神秘与自然的伟力，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美感；娜莉斯卡提到的金属魔法，则代表着人类的智慧、秩序与坚固不朽的力量。两个选择，都各有其充分的理由，也分别契合了她们自身的特质和内心深处的期望。

李易铭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他的手指在基斯里夫和帝国之间来回滑动，仿佛在权衡着这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所蕴含的重量。他在思考，不仅仅是魔法本身的强弱，更在思考学习的难度、所需的时间、以及可能遇到的风险。

尤莉卡看向娜莉斯卡，语气平静地问道：“娜莉斯卡，你坚决不愿考虑基斯里夫，仅仅是因为……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吗？”她知道娜莉斯卡曾是基斯里夫的黄金骑士，后来因为跟随自己冒险而流落米拉格连诺。

娜莉斯卡迎向她的目光，神色坦然，没有丝毫回避：“一部分原因是的。我承认，我还没有准备好回去面对那些人和事。”她的声音低沉了一些，“但更重要的是，正如我所说，我认为帝国的魔法体系更适合我的性格和战斗方式。冰雪魔法的力量，我由衷敬佩，但我感觉不到那种……源自我内心的共鸣。我的力量，一直以来都源于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的守护信念，金属魔法更能将这些特质放大，而不是让我去适应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力量体系。”

李易铭能理解她们各自的选择和顾虑。尤莉卡天性敏锐，行事风格如同鬼魅，渴望的是一种与她敏锐直觉和潜行暗杀相关的、更偏向灵动与诡秘的力量。冰雪魔法中的某些方面，如制造冰晶幻象迷惑敌人、利用冰霜之力束缚目标，确实与此有共通之处。而娜莉斯卡，作为一名习惯了在战场上正面冲锋陷阵、以坚固防御和强大力量碾压敌人的重装骑士，她对能够直接增强自身攻防能力、与金属装备产生共鸣的金属魔法产生向往，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意味着他们可能需要分头行动。这对于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彼此之间的信任和情感才趋于稳固的三人而言，并非一个理想的局面。无论是战争还是冒险，团队的力量远胜于单打独独斗。而且，无论是基斯里夫冰雪女巫那近乎避世的隐秘传承，还是帝国魔法学院那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的门槛，都不是轻易能够接触和掌握的。他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学习魔法本身，还有可能遇到的各种排斥、考验和危险。

“你们的理由都很充分，我都听明白了。”李易铭缓缓开口，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尤莉卡，你对冰雪魔法的向往，以及你与基斯里夫故乡那份复杂的情感，我能理解。娜莉斯卡，你对金属魔法的追求，以及对帝国魔法体系安全性和系统性的考量，也合情合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深思熟虑后的清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米拉格连诺在夜色中点缀的零星灯火。这座城市，是他们浴血奋战守护下来的家园，也是他们未来力量的根基。他们接下来的每一个选择，都必须服务于这个最终的目的——保护它，让它变得更强大。

“但是，”李易铭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决断，“我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或是单纯地提升某方面的能力。我们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远超斯卡文鼠人威胁的、足以颠覆整个提利尔甚至旧世界的巨大危机。我们需要掌握的，是最能快速提升我们整体实战能力，最能应对各种复杂局面，也最……致命的魔法。”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战略考量。他没有立刻否定她们的提议，但他显然有更深层次的、更为紧迫的考量。时间，是他们最稀缺的资源。

“而且，”他补充道，语气更加坚定，“我们不能分散力量。无论选择哪条道路，我们都必须共同行动，相互照应，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旧世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单独行动的风险太大了，远超我们的承受能力。我们三个人，缺一不可。”

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沉默了。她们都明白李易铭的顾虑，也认同他的判断。个人的偏好固然重要，但团队的整体战略、生存安全以及力量的快速成长，才是当前首要考虑的因素。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理想化的选择往往是奢侈的。

“那么，亲爱的，你有什么想法？”尤莉卡轻声问道，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已习惯了在关键时刻听从李易铭的判断。

李易铭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张旧世界地图上，他的手指在几个特定的区域上缓缓划过，那些地方大多是人迹罕至的险恶之地，或是充满了纷争与战乱的区域。最终，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羊皮纸，看到了隐藏在地理名称之下的力量本质。

“我需要一些时间，再仔细考虑一下。你们的建议都非常有价值，我会将它们纳入我的考量范围。”他并没有立刻给出最终的答案。这个决定太重要了，他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书房内的炉火依旧不知疲倦地燃烧着，将摇曳的光影投射在墙壁上，也投射在三人凝重的脸庞上。空气中弥漫的，却是一种因未来道路的选择而产生的无形压力。魔法之路的分歧，暂时悬而未决。他们的命运，似乎又一次站在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十字路口。而李易铭接下来的决断，将直接决定他们未来力量的走向，以及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何等艰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