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7章 民众的怒火

公爵的“赏赐”以及他对李易铭等凯旋英雄的冷遇，如同在干燥的柴堆上投下了一枚火星，迅速在米拉格连诺城内引燃了早已积压的民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公爵宫的偏僻庭院，通过那些对公爵早已心怀不满的侍从、卫兵的口，迅速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刚刚从斯卡文鼠人的魔爪下幸存下来，对未来充满迷茫和恐惧的民众，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最后化为滔天的愤怒。

“什么？李易铭大人他们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才保住了米拉格连诺，公爵就给了那么点东西？”一个在鼠人围城期间失去了一条胳膊的老兵，在酒馆里听到这个消息，猛地将手中的劣质麦酒杯砸在桌上，酒水四溅。

“岂止是那么点东西！听说还把他们安排在宫里最差的院子住！这简直是羞辱！”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市民，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死在了鼠人的利爪之下。

“那个懦夫公爵！鼠人来的时候，他躲在公爵宫里瑟瑟发抖！现在李易铭大人赶走了鼠人，他倒出来摆威风了！”

“他还好意思说自己‘运筹帷幄’？我呸！如果不是李易铭大人，我们现在早就成了鼠人的粪便了！”

类似的议论，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爆发开来。酒馆、市场、临时搭建的难民营，甚至是一些贵族的沙龙里，人们都在窃窃私语，或者慷慨激昂地声讨着公爵的无能和忘恩负义。

那些曾经亲眼目睹李易铭如何在城墙上指挥若定，如何身先士卒抵挡鼠人进攻的士兵和民兵，更是义愤填膺。他们将李易铭视为真正的英雄和救星，而公爵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对他们心中神圣信仰的玷污。

一些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突出，被李易铭提拔起来的基层军官，更是怒不可遏。他们聚集在军营中，或者三三两两地在街头巷尾议论着。

“弟兄们，我们为谁而战？为那个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公爵吗？还是为那些真正保护了我们家园的英雄？”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百夫长，对着手下的士兵们怒吼道。

“为李易铭大人而战！”士兵们齐声回应，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在这些自发的议论和声讨中，一个人的名字开始被频繁提及——马可·贝拉尔迪。

马可·贝拉尔迪是一位年过半百的退役军官，曾经在米拉格连诺公爵麾下服役，以勇猛和正直着称。在鼠人围城期间，他主动组织起一支由退伍老兵和青壮市民组成的民兵队，协助守城，虽然年事已高，却依旧奋战在第一线，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他的儿子，一名年轻的米拉格连诺士兵，就在不久前攻打斯卡文魔都的战役中阵亡了。

当马可·贝拉尔迪听到公爵对待李易铭等人的消息后，这位素来沉稳的老兵，气得浑身发抖。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儿子，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年轻生命，再对比公爵那副卑劣无耻的嘴脸，心中的悲愤如同火山般爆发。

“够了！我们受够了！”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广场上，马可·贝拉尔迪爬上一个倒塌的石像底座，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发出了怒吼。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兄弟、我们的丈夫，为了保卫这座城市，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而那个坐在王位上的人，他在做什么？他在享受着用我们亲人的生命换来的安宁，却连一句真诚的感谢都吝于给予那些真正的英雄！”

“他说得对！”人群中有人高声附和。

“我们不能再沉默了！”马可·贝拉尔迪挥舞着手臂，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们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我们不能让那些死去的英魂，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他的话语，像一柄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在场民众的心坎上。许多人想起了自己在战争中失去的亲人，想起了那些恐怖而绝望的日子，眼眶都红了。

“我们要为英雄讨个公道！”

“推翻那个懦夫公爵！”

“让李易铭大人来领导我们！”

人群的情绪被彻底点燃，口号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潮水，席卷了整个广场。

起初，只是几百人的聚集，但随着消息的传播，越来越多的人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来。有失去家园的难民，有对公爵早已不满的市民，有感念李易铭恩德的士兵，甚至还有一些良心未泯的低级贵族。他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一些公爵卫队的士兵，试图上前阻止，但他们很快就被愤怒的人潮所淹没。有些卫兵见势不妙，悄悄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混入了人群之中。他们中的许多人，也对公爵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更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个无能的统治者，与自己的同胞刀剑相向。

局势，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迅速失控了。

李易铭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卡斯帕派出去的探子，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将城内发生的一切，源源不断地汇报回来。

“大人，马可·贝拉尔迪聚集了至少数千民众，正向公爵宫方向涌来！”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禀报道，“他们高喊着要为大人您讨还公道，要求废黜公爵！”

李易铭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没想到，民众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局势会恶化得如此之快。

“我们的军队情况如何？”他沉声问道。

“各部队都已按照您的命令，严守营地，没有轻举妄动。但……但许多士兵的情绪都很激动，如果不是军官们强力弹压，恐怕早就冲出去了。”

李易铭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士兵们，与那些普通的民众一样，对公爵的所作所为充满了愤怒。

“尤莉卡，娜莉斯卡，你们怎么看？”李易铭转向身边的两位女伴。

尤莉卡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容：“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看来，列奥纳多公爵的好日子，是到头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也带着一丝……期待。她喜欢混乱，因为混乱往往意味着机遇。

娜莉斯卡则显得更加严肃：“这是一场由民怨引发的自发暴动。如果我们不加以引导，恐怕会演变成一场无法控制的灾难。米拉格连诺，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了。”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她虽然也鄙视公爵的无能，但更担心城市的未来。

李易铭明白她们的意思。他走到窗边，看着公爵宫之外，那片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天空。隐约间，他似乎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喧嚣声。

“我本无意介入米拉格连诺的内政，”他缓缓说道，“但现在看来，我们已经身不由己了。”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选择袖手旁观，那么这场民众的怒火，很可能会将整个米拉格连诺烧成一片焦土。而那个懦弱的公爵，根本没有能力平息这场风波。

更重要的是，这些民众，是因他而起事。他们将他视为希望，视为正义的化身。如果他对他们的呼声置之不理，那么他不仅会失去民心，更会背叛那些信任他、追随他的人。

“传我命令，”李易铭转过身，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所有部队，解除戒备，但保持警惕。命令格鲁姆，带领五百名提洛尔护卫，随我前往公爵宫广场。卡斯帕，你带领米拉格连诺勇士和其余部队，控制城内各处要道，维持秩序，严禁任何人趁火打劫，但不要主动与公爵的卫队发生冲突，除非他们先进攻。”

“大人，您这是要……”格鲁姆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要去见见那些愤怒的民众，也要去见见那位……‘英明’的公爵殿下。”李易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有些事情，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他知道，自己即将做出的选择，可能会彻底改变米拉格连诺的命运，也将把他自己推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但正如娜莉斯卡所说，李易铭从不畏惧战斗。无论是面对斯卡文鼠人的千军万马，还是面对这汹涌的民意和摇摇欲坠的王权。

当李易铭带着格鲁姆和五百名提洛尔护卫，走出那处偏僻的庭院，向公爵宫正门走去时，沿途遇到的宫廷侍从和卫兵，无不惊恐地避让。他们能感觉到，这位年轻的指挥官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势。

公爵宫之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愤怒的民众如同潮水般，将整个公爵宫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持着各种简陋的武器——棍棒、石块、生锈的农具，甚至还有从战场上捡来的斯卡文兵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悲伤和绝望。

马可·贝拉尔迪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但依旧在努力地呼喊着口号。

公爵宫的大门紧闭，吊桥高高悬起。城楼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共和国卫队的士兵，他们面色苍白，手中的武器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们知道，仅凭他们这点人手，根本无法抵挡这如同海啸般的民愤。

就在这时，公爵宫的侧门缓缓打开。

李易铭身着一身朴素但整洁的军装，腰间佩戴着一柄象征着米拉格连诺传承的提利尔佩剑，一步步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是五百名盔甲鲜明、队列整齐、神情肃杀的提洛尔护卫。他们每一个人，都散发着百战余生的彪悍气息，与城楼上那些惊慌失措的共和国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李易铭大人！李易铭大人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刹那间，原本喧嚣鼎沸的广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公爵宫中走出的身影上。

随即，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如同火山爆发般，响彻云霄！

“李易铭大人万岁！”

“惩治昏君！拥立英雄！”

“米拉格连诺需要您！李易铭大人！”

民众的怒火，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也找到了新的希望。

李易铭缓缓抬起手，示意人群安静。

不可思议的是，那汹涌的声浪，竟然真的渐渐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开口。

李易铭的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一张张激动而期盼的脸庞。他看到了老兵眼中的热泪，看到了妇人脸上的悲愤，看到了年轻人目光中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某种只有身经百战的将领才能掌握的技巧，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米拉格连诺的公民们，将士们！”

“你们的愤怒，我感同身受。你们的苦难，我铭记在心。”

“那些为保卫这座城市而牺牲的英魂，他们的鲜血，不会白流！”

“那些在鼠人暴行下逝去的无辜生命，他们的冤屈，必须昭雪！”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敲打在人们的心中。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沉重，“愤怒，不能解决问题。暴力，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米拉格连诺，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流血和动荡了！”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他们相信李易铭，他们愿意听从他的指引。

“我理解你们对公爵殿下的不满。”李易铭继续说道，他的目光转向了那紧闭的公爵宫大门，“我也认为，他的一些做法，确实有失公允，辜负了民众的期望。”

“但是，我们不能以暴易暴。我们需要的是秩序，是公正，是能够带领米拉格连诺走出困境的真正领导！”

他向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人群。

“我，李易铭，在此向你们承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将与你们站在一起，为米拉格连诺的未来而战！我将竭尽所能，恢复城市的秩序，惩治那些玩忽职守、贪赃枉法之徒！我将确保，每一个为这座城市付出过的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回报！”

“现在，请你们保持冷静，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一个让逝者安息，生者慰藉的交代！”

说完，他猛地转身，面向那紧闭的公爵宫大门，朗声喝道：

“列奥纳多公爵殿下！请打开城门！米拉格连诺的民众，以及我，李易铭，有话要对您说！”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公爵宫的上空回荡。

城楼上的公爵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看向身后，似乎在等待着命令。

广场上的民众，则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他们从李易铭的话语中，听到了希望，也听到了力量。

政治的危机，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而李易铭，已经将自己置于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米拉格连诺的命运，以及他自己的命运，都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之内，迎来最终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