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43章 深入鼠穴

夜色，对于斯卡文魔都而言，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这座建立在提利尔地表之下，或者说，将地表扭曲为自身一部分的庞大巢穴，永远笼罩在一种混杂着次元石幽光的诡异昏暗之中。真正的黑暗，只存在于那些被废弃的、或者尚未被鼠辈完全占据的边缘地带。

尤莉卡·玛格多娃和她精心挑选的五十名突击队员，此刻就潜伏在这样一片黑暗之中。

他们选择的潜入点，位于斯卡文魔都西侧一片被标记为“废弃矿区”的区域。这里曾经是人类的矿场，后来被鼠人占据，在榨干了所有有价值的矿脉后，又被它们随意地抛弃。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塌陷坑洞和扭曲的金属支架，如同被巨人啃噬过的残骸。而真正的入口，则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被乱石和荆棘丛掩盖的矿洞裂隙之后。

“都准备好了吗？”尤莉卡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蛇信般在队员耳边拂过。她的紫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与这片阴影融为一体。她穿着特制的紧身皮甲，上面涂抹了吸光的黑色油脂，完美地勾勒出她矫健而致命的曲线。腰间悬挂着两柄淬毒的短剑，背上则是一张小巧但威力惊人的手弩，箭袋里装满了各种特制箭矢——破甲的、带倒钩的、涂抹了麻痹毒素的。

五十名队员，皆是她从队伍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他们大多是经验丰富的斥候、前赏金猎人，甚至还有几个沉默寡言、身手诡异的前盗贼。每个人都装备精良，脸上涂抹着迷彩，眼神中虽然带着对未知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对尤莉卡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一种亡命之徒特有的狠戾。他们知道此行的危险，但也明白，如果成功，他们将成为米拉格连诺的英雄，而尤莉卡，则将是引领他们创造奇迹的女神。

“准备完毕，头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名叫“蝮蛇”的斥候队长低声回应。他是尤莉卡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以冷静和残酷着称。

尤莉卡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泥土、金属的锈蚀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斯卡文鼠人的刺鼻腥臭。这股味道让她感到既恶心又兴奋。

“记住我们的目标，”尤莉卡再次强调，“潜入废弃的次元石冶炼工坊，制造混乱，破坏关键设施。如果可能，找到一条通往城墙内侧的通道。不要恋战，不要节外生枝。我们的行动，关系到李易铭主力部队的成败。”

她没有提及那个与娜莉斯卡的赌约，但那份执念，如同火焰般在她心中燃烧。伊克特·利爪……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盘旋。她必须比娜莉斯卡更快，更狠！她不仅要赢得李易铭，更要向所有人证明，她尤莉卡·玛格多娃，才是真正的战场主宰者。

“蝮蛇，你带第一小队开路。‘幽灵’，你负责断后。其他人，保持队形，注意脚下和头顶。斯卡文鼠人的地道，可不是什么观光走廊。”尤莉卡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是，头儿！”

随着一声令下，蝮蛇带领着五名斥候，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道狭窄的裂隙。尤莉卡紧随其后，她的动作轻盈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落地无声。

裂隙之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通道。空气瞬间变得污浊不堪，那股斯卡文鼠人特有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脚下是松软湿滑的泥土，混合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墙壁上布满了蠕动的苔藓和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菌类，将通道映照得一片惨绿，如同通往冥府的入口。

“小心，前面有东西。”走在最前面的蝮蛇突然停下脚步，举起了握着短刀的手。

尤莉卡凑上前，借着菌类微弱的光芒，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有几根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细线。那是斯卡文鼠人惯用的简陋绊索，一旦触发，很可能会引动头顶悬挂的碎石，或者更糟，拉响某种报警装置。

“交给我。”尤莉卡示意蝮蛇退后。她从腰间摸出一根细长的金属探针，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绊索上的泥土，然后用一把特制的小巧剪刀，精准地剪断了连接着触发装置的细线。整个过程，她的动作稳定而流畅，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继续前进。”

队伍在幽闭的通道中缓慢而谨慎地行进。斯卡文鼠人的地道，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孔洞和隧道组成的蚁巢，到处都是岔路、死胡同和致命的陷阱。

他们遇到过伪装成地面、一旦踩踏就会塌陷的深坑，坑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也遇到过隐藏在墙壁缝隙中、会喷射腐蚀性毒液的简陋装置；甚至还有一些涂抹了次元石粉末的符文，一旦被活物靠近，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啸，引来附近的鼠人巡逻队。

但尤莉卡和她的队员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行家。尤莉卡凭借着她那源自黑暗精灵血脉的敏锐感知和丰富的地下行动经验，总能提前发现那些隐藏的危险。而她的队员们，也各显神通，有的擅长解除机关，有的擅长辨别方向，有的则对斯卡文鼠人的习性了如指掌。

“头儿，左边这条道，有新鲜的爪印，数量不少，应该是巡逻队刚过去。”一个绰号“嗅鼠”的斥候低声报告，他的鼻子像狗一样在空气中嗅闻着。

“很好，”尤莉卡点了点头，“我们走右边。保持警惕，这些老鼠的巡逻路线，可没什么规律可言。”

通道渐渐变得宽阔了一些，但空气中的恶臭也愈发浓烈。除了鼠人的骚臭，还夹杂着腐烂食物、次元石的甜腥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焦糊血肉的味道。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粗糙的涂鸦，那是斯卡文鼠人特有的、扭曲而邪恶的符号，代表着大角鼠的意志，或者某个强大氏族的标记。

“吱吱！”

突然，一阵急促的、如同指甲刮过石板的摩擦声从前方拐角处传来。紧接着，几只手持生锈长矛和破烂小盾的斯卡文奴隶鼠，摇摇晃晃地冲了出来。它们那双红色的、如同小灯泡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而愚蠢的光芒，显然是被活人的气息吸引而来。

“速战速决！”尤莉卡低喝一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她手中的短剑在空中划过两道致命的寒光，精准地切开了最前面两只奴隶鼠的喉咙。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那两只鼠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蝮蛇和其他队员也如同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致命，手中的武器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条鼠人的生命。这些斯卡文奴隶鼠虽然数量不少，但战斗力低下，在尤莉卡这支精锐小队的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战斗在短短十几息内便结束了。十几只奴隶鼠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

“清理痕迹，继续前进。”尤莉卡面无表情地甩掉剑刃上的血珠，仿佛刚才只是踩死几只蚂蚁一般轻松。但她的内心，却丝毫不敢放松。这些奴隶鼠的出现，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了斯卡文鼠人活动的核心区域。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

她看了一眼腰间一个小巧的沙漏，这是她和李易铭约定的计时工具。娜莉斯卡的佯攻，应该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她必须尽快赶到冶炼工坊，制造出足够的混乱，才能为李易铭的主攻创造机会。

想到李易铭，尤莉卡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那个男人，冷静、睿智，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他不像那些提利尔贵族一样虚伪做作，也不像那些佣兵头子一样粗鲁野蛮。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她，也吸引着娜莉斯卡。

而那个赌约……尤莉卡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她绝不会输！

队伍继续深入。地下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复杂，隧道如同迷宫般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有些地方则突然开阔，形成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顶部悬挂着狰狞的钟乳石，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他们甚至还经过了一条散发着强烈硫磺味的地下暗河，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河面上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生物的残骸。

“头儿，前面有次元石的气息，很浓郁。”蝮蛇指着前方一条向上倾斜的岔路说道，“冶炼工坊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尤莉卡点了点头，示意队伍跟上。

越往上走，次元石的气息就越发强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而令人作呕的味道，吸入肺中，让人感觉头晕目眩，精神亢奋。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粗大的金属管道，管道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色结晶，那是次元石能量逸散后形成的。管道中不时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机械正在远方运转。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蝮蛇猛地举起了手，示意队伍停下。

“怎么了？”尤莉卡压低声音问道。

“前面……有大家伙。”蝮蛇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尤莉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拐角处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相对宽敞的洞穴中，赫然盘踞着两只体型巨大的斯卡文暴风鼠！

这两只暴风鼠，比普通的氏族鼠要高大健壮得多，它们身上穿着厚重的、布满了尖刺和次元石碎片的板甲，手中各持一把巨大的、闪烁着绿色电光的戟形武器。它们那双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嘶吼。在它们的身后，是一扇由扭曲的金属条焊接而成的沉重大门，门上刻画着史库里氏族的徽记——一只被闪电环绕的尖牙鼠头。

“是史库里氏族的精锐，暴风近卫。”尤莉卡认出了这两只怪物的来历，心中微微一沉。暴风近卫是史库里氏族中经过严格挑选和次元石强化的精英战士，它们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对次元石魔法有一定的抗性，是极为难缠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它们的出现，意味着那扇大门之后，很可能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废弃的次元石冶炼工坊。

“怎么办，头儿？”蝮蛇低声问道，“硬闯吗？”

尤莉卡迅速评估着眼前的形势。两只暴风近卫，再加上那扇坚固的大门，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强攻，势必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引来更多的鼠人。

她的目光在洞穴四周逡巡，试图找到其他的突破口。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洞穴顶部那些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上。那些管道看起来十分粗壮，似乎能够承受一定的重量。而且，其中一条管道，正好从那扇大门的正上方经过。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尤莉卡的脑海中迅速成形。

“蝮蛇，你和‘幽灵’，还有另外三个箭术最好的弟兄，留在这里，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尤莉卡低声下令，“记住，不要恋战，尽量拖延时间，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但不要让它们有机会拉响警报。”

“明白！”蝮蛇和幽灵毫不犹豫地应道。

“其他人，跟我来！”尤莉卡说着，指了指洞穴侧壁一处相对容易攀爬的岩石凸起，那里可以通向那些悬挂在半空的金属管道。

她没有解释自己的计划，但她的队员们早已习惯了她的行事风格。他们知道，尤莉卡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在尤莉卡的带领下，四十多名队员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侧壁，然后如同灵巧的猿猴般，一个个攀上了那些冰冷而湿滑的金属管道。管道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次元石粉尘，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坠落。但这些精锐的突击队员，凭借着高超的平衡感和协调性，稳稳地在管道上移动着。

尤莉卡攀在最前面，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危险的空中芭蕾。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扇金属大门上方的管道。

与此同时，蝮蛇等人也开始了行动。

“吱——！”一支弩箭呼啸而出，精准地射中了一只暴风近卫的肩甲连接处。虽然未能穿透厚重的铠甲，但也让那只暴风近卫痛得发出一声怒吼。

“该死的地表爬虫！吱！”另一只暴风近卫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巨戟，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嘿，大老鼠，看这边！”蝮蛇从一块岩石后闪出身形，用提利尔语挑衅地喊道，同时又射出了一箭。

两只暴风近卫被彻底激怒了，它们咆哮着，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蝮蛇等人藏身的方向冲去。它们手中的巨戟挥舞得虎虎生风，不时劈砍在岩石上，溅起一片片碎石和火花。

蝮蛇等人则利用地形的掩护，与两只暴风近卫巧妙地周旋着。他们不时射出冷箭，或者投掷一些会发出声响的小玩意，将暴风近卫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自己这边。

就在此时，尤莉卡已经带领着大部队，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那扇金属大门的正上方。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特制的皮囊，里面装着她精心调制的、一种无色无味但具有强烈麻痹效果的毒气粉末。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皮囊，将里面的粉末对准下方大门前的区域，然后轻轻一抖。

那些细微的粉末，如同看不见的尘埃般，悄然飘落下去。

正在与蝮蛇等人缠斗的两只暴风近卫，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它们只是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四肢也渐渐变得不听使唤。

“吱……怎么回事……吱……”一只暴风近卫晃了晃巨大的脑袋，试图驱散那股突如其来的困意。但它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噗通”一声，沉重的身躯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另一只暴风近卫见状，似乎意识到了不妙，它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想要转身逃跑，或者拉响某种警报。但它只跑出两步，便同样软软地瘫倒在地，如同两座小山般堵在了大门前。

“干得漂亮，头儿！”下方的蝮蛇等人见状，不由得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

尤莉卡没有理会他们的赞扬，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金属大门。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铁手’、‘蛮牛’，下去，想办法把门弄开！”尤莉卡对两名以力量和撬锁技巧见长的队员下令。

那两名队员立刻从管道上滑下，轻巧地落在两只昏迷的暴风近卫身上，然后迅速来到大门前。他们从背包里掏出各种工具——撬棍、钢钎、特制的酸液，开始小心翼翼地对付那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大门。

尤莉卡则带领着其余的队员，从管道上降落下来，迅速控制了周围的区域，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可能出现敌人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铁手和蛮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扇大门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坚固。它不仅材质特殊，而且内部似乎还有复杂的锁定机制。

“头儿，这门……恐怕得用炸药了。”铁手擦了擦汗，有些无奈地说道。

尤莉卡皱了皱眉。使用炸药，动静太大了，很可能会将整个冶炼工坊的鼠人都惊动。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她准备下令使用炸药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幽灵突然开口了：“等等，头儿，看那里。”

他指着大门右侧下方，一处被阴影笼罩的墙角。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通风口或者排污口的小洞，洞口被一块松动的石板虚掩着。

尤莉卡的眼睛一亮。

“幽灵，你去看看。”

幽灵点了点头，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到那个洞口前。他小心翼翼地移开石板，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穴。洞穴里漆黑一片，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头儿，这里……好像能进去。”幽灵将头探进去嗅了嗅，然后对尤莉卡说道。

尤莉卡当机立断：“好！幽灵，你先进去探路。其他人，准备接应。如果里面安全，我们就从这里进去！”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原本陷入僵局的局面，再次出现了转机。

幽灵没有丝毫犹豫，他如同泥鳅般滑进了那个狭窄的洞穴，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尤莉卡和她的队员们，则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他们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洞穴之后，等待他们的究竟是通往目标的捷径，还是另一个更加致命的陷阱。

空气中弥漫着次元石的甜腥、鼠人的恶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死亡的气息。

尤莉卡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她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她知道，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任何挑战。

因为她是尤莉卡·玛格多娃，黑暗中的利刃，阴影中的舞者。

也因为，她有一个必须赢得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