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20章 米登海姆的白狼

离开努恩之后，队伍沿着瑞克河的支流向北穿行。帝国腹地的景象与索尔要塞的荒凉以及努恩的工业喧嚣截然不同。茂密的森林与起伏的丘陵交替出现，间或点缀着宁静的村庄和戒备森严的男爵城堡。道路虽然远不如帝国大道那般平坦宽阔，但也算是维护得当，时常能遇到行商的队伍和前往北方朝圣的旅人。

李易铭发现，越往北走，气温便越发寒冷。森林的树种也从阔叶林逐渐过渡到针叶林，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的清香。高崔克似乎对这种寒冷的环境颇为适应，依旧**着上身，只在夜间宿营时才会裹上一张厚实的熊皮。菲利克斯则添了一件羊毛衬里的斗篷，不时搓着手抱怨北方的寒风。

李易铭自己倒是对这种低温环境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震旦南方的气候温暖湿润，但哈尔·冈西的某些区域，尤其是那些靠近黑暗精灵贵族们用魔法营造的“冰封花园”或是储存某些特殊祭品的冰窖时，那种刺骨的寒意与此地有几分相似。他甚至发现，在这种寒冷中，他的头脑似乎更加清醒，感知也更加敏锐。当然，他依旧穿着厚实的皮甲和毛皮衬里的外套，这是生存的基本需求。

他们的目标是米登领的首府，雄踞于巨大岩柱之上的城市——米登海姆。菲利克斯不止一次向李易铭描述过这座传奇城市的壮丽与独特。它是帝国北方最重要的堡垒，也是战神尤里克的圣城，以其坚不可摧的防御和骁勇善战的白狼骑士团闻名于世。

经过数周的跋涉，当他们终于穿过阴沉而广袤的德拉克瓦尔德森林边缘时，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座难以置信的巨岩突兀地耸立在群山与森林的环抱之中。那便是传说中的“夫斯卡拉格”（意为“巨拳之击”），米登海姆城便坐落在这块高达五百多米的巨大岩石平台之上，仿佛是远古泰坦遗落在人间的断指，又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冷峻地俯瞰着周遭的一切。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菲利克斯，在再次看到这雄伟的景象时，眼中也充满了敬畏。“看啊，李，”他指着远方那模糊的轮廓，“那就是米登海姆，尤里克的坚盾，帝国的北方之门。没有任何一座城市能与之相比。”

高崔克只是“嗯”了一声，独眼中闪过一丝审视的光芒，似乎在评估这座城市的防御能力。

李易铭则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他见过哈尔·冈西那建立在深渊峭壁上的扭曲尖塔，也见过米拉格连诺的港口繁华和努恩的钢铁森林，但没有任何一处能像米登海姆这样，将自然伟力与人类的坚韧意志结合得如此完美。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件杰作，一件宣告着不屈与力量的宣言。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夫斯卡拉格”的细节也愈发清晰。巨大的岩壁几乎是垂直的，只有少数几条险峻的盘山小道蜿蜒向上，显然是为那些有特殊通行许可或是不愿支付高昂吊篮费用的人准备的。绝大多数人，以及所有的货物，都必须通过分布在岩壁四周的巨大升降吊篮进入城市。

这些吊篮由粗大的铁链和复杂的齿轮绞盘系统控制，每一次升降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工人们沉重的号子声。菲利克斯解释说，这些升降系统本身就是米登海姆防御体系的一部分，一旦遭遇围城，可以迅速切断，将城市化为一座孤悬空中的堡垒。

他们选择了一个看起来人流量较大的升降平台。缴纳了不菲的“过路费”后，三人连同他们的少量行李被装进一个巨大的木制吊篮中。随着绞盘缓缓转动，吊篮在吱吱嘎嘎的声响中开始缓慢上升。

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远，森林和原野在视野中不断缩小。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灌入吊篮，吹得人脸颊生疼。李易铭紧紧抓住吊篮的栏杆，向下望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看到那些蜿蜒的小路如同细线般缠绕在岩壁上，而更远处，德拉克瓦尔德森林的墨绿色林海一直延伸到天际。

“第一次上来的人都会有些不适应，”菲利克斯看出了李易铭的紧张，笑着说道，“习惯就好。想想看，当混沌大军兵临城下时，这高度就是我们最可靠的盟友。”

“哼，如果哪天我被混沌腐蚀了，我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高崔克则对这种缓慢的上升方式有些不耐烦，他更希望能有条足够宽阔的斜坡让他直接冲上去。“只要不被纳垢腐蚀就行，我可不想变成浑身肿胀的怪物，行动就像这吊篮一样慢。”

大约一刻钟后，吊篮终于抵达了顶端的平台。沉重的铁栅栏被拉开，一股更加寒冷但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踏出吊篮，李易铭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宽阔的石砌广场上，四周是高大坚固的城墙和箭塔。身着厚重皮毛和闪亮盔甲的城市卫兵手持长戟，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从吊篮中走出的人。他们的盔甲上大多装饰着狼头徽章或是象征尤里克信仰的火焰与冰霜图案。

米登海姆城内的景象与努恩截然不同。如果说努恩是一座充满钢铁与火焰、秩序与效率的工业城市，那么米登海姆则更像一座古老而坚韧的要塞。城市的主要建筑材料是本地开采的灰黑色岩石，赋予了整座城市一种沉稳而冷峻的基调。街道虽然也算宽阔，但不如努恩那般笔直，而是随着地势起伏，蜿蜒曲折。道路两旁的建筑风格粗犷而实用，大多是两到三层的石木结构房屋，屋顶陡峭，以便积雪滑落。

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燃烧的烟火味、皮革的鞣制味以及一种淡淡的松香气息。街上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许多人都穿着厚实的毛皮衣物，脸上带着北方人特有的坚毅和粗犷。随处可见佩戴武器的战士和猎人，他们的眼神锐利，步伐稳健。

“这里就是米登海姆，伙计们，”菲利克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空气都和南方不一样。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我带你们去尝尝这里的‘白狼之吻’烈酒，那滋味，绝对能驱散一路的风寒。”

他们沿着一条主干道向城中心走去。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有铁匠铺、武器店、皮货商行、旅店酒馆，无不透着一股与军事和狩猎相关的气息。李易铭注意到，几乎每家店铺的招牌上，甚至许多民居的门楣上，都雕刻或绘制着狼的图案，形态各异，有的凶猛咆哮，有的沉静蹲伏，象征着这座城市对战神尤里克及其圣兽——白狼的崇拜。

他们最终在一家名为“冰原狼之嚎”的旅店住了下来。旅店老板是个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的米登领人，说话声如洪钟。房间虽然简朴，但还算干净，壁炉里燃烧着温暖的火焰。

安顿好行李后，菲利克斯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两人前往他所说的那家酒馆。酒馆位于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深处，门面不大，但里面却热闹非凡。空气中充斥着麦酒的香气、烤肉的焦糊味以及男人们粗犷的谈笑声。

菲利克斯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张空桌，招呼侍者端上了三杯琥珀色的烈酒。“尝尝这个，‘白狼之吻’，”他举起酒杯，“米登海姆的特产，用北地铁线草和几种秘密草药酿制，劲道十足。”

李易铭浅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高崔克则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发出一声满意的咂嘴声。

“好酒！”矮人屠夫难得地赞了一句。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主要在米登海姆城内四处闲逛，熟悉环境。菲利克斯充当了向导的角色，向李易铭详细介绍了这座城市的历史和布局。

米登海姆的核心是位于城市中央的米登广场，广场周围环绕着几座最重要的建筑：宏伟的尤里克大教堂，其高耸的尖塔直插云霄，是尤里克信仰的中心；米登领选帝侯鲍里斯·托德布林格的宫殿，一座坚固的堡垒式建筑，象征着世俗权力的顶峰；以及着名的米登海姆大学，虽然其学术声望不如努恩或阿尔道夫的学府，但在军事工程和神学研究方面却有其独到之处。

尤里克大教堂给李易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不像西格玛教堂那样金碧辉煌，而是用巨大的深色岩石砌成，显得庄严肃穆，充满了原始而强大的力量感。教堂内外装饰着无数狼的雕塑和浮雕，以及象征尤里克神职的冰斧和燃烧的火炬图案。时常能看到身着白色毛皮镶边长袍的尤里克祭司和神殿守卫——传说中的条顿骑士团成员进出其间，他们表情冷峻，步伐坚定，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战斗气息。

菲利克斯解释说，尤里克是冬季、战争和狼之神，他的信徒们崇尚勇气、坚韧和荣誉。在米登海姆，尤里克的信仰深入人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对帝国主神西格玛的崇拜。这里的居民性格也大多粗犷豪放，尚武好斗，对懦弱和虚伪嗤之以鼻。

“尤里克的信徒们相信，只有通过不断的战斗和磨砺，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赢得神的青睐。”菲利克斯说道，“所以，这里的尚武之风远胜帝国其他地方。你看那些年轻人，很多都梦想着能加入白狼骑士团，那是米登领最精锐的部队，也是尤里克在人间的利剑。”

李易铭确实在街上看到了不少白狼骑士团的成员。他们身着银白色的精良板甲，头戴狼首造型的头盔，肩披白狼皮毛，显得威武不凡。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任何潜在敌人的一种震慑。

高崔克对这座城市的尚武精神显然非常欣赏。他经常在武器店和铁匠铺流连，仔细观摩那些锻造精良的兵器，偶尔还会和铁匠们交流几句关于锻造技巧的心得。他甚至在一家专门出售狩猎用品的店铺里，买了一块巨大的白色狼皮，打算用来替换他那张有些破旧的熊皮。

李易铭则默默观察着这座城市的一切。他注意到，尽管米登海姆的军事氛围浓厚，但城市的基本秩序却维持得相当好。卫兵巡逻频繁，街头巷尾很少看到像努恩贫民区那样的混乱景象。这或许与尤里克信仰中强调纪律和荣誉有关。

他也开始理解，为什么黑暗精灵的掠夺舰队很少能真正威胁到帝国北方。面对这样一座建立在天险之上，全民皆兵，且拥有强大信仰支撑的城市，任何入侵者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旅店的公共休息室里，他们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当前局势的传闻。据说北方的混沌部落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基斯里夫的边境时常遭受袭扰。米登领的军队也因此加强了戒备，不少佣兵团和冒险者都收到了来自选帝侯的招募令，准备前往北方边境地区执行任务。

“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菲利克斯一边擦拭着他的细剑，一边说道，“这里从不缺少冒险的机会。我打算去拜访几位老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合适的委托。我们在这里休整几天，补充一下给养，然后就可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

高崔克对此没有异议，只要有战斗，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

李易铭则在思考着自己的定位。经过之前的几次战斗和高崔克的指点，他的战斗技巧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后勤保障和远程支援，而是开始更主动地参与到战斗中，将连发手弩的精准射击与短剑盾牌的灵活格挡结合起来。他知道，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只有不断变强，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同伴。

米登海姆的冷冽空气和坚硬岩石，似乎也在无形中磨砺着他的意志。这座城市本身，就像一头蛰伏的巨狼，充满了原始的力量和不屈的灵魂。而他们这支小小的冒险队伍，也在这座城市的注视下，为接下来的旅程积蓄着力量。

夜晚，李易铭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那风声仿佛是远古冰原狼的嚎叫，在城市的上空回荡。他想起了哈尔·冈西的阴冷，想起了米拉格连诺的喧嚣，想起了努恩的铁火，如今又来到了这白狼之城。每一个地方都有其独特的印记，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他不再是孤单一人。身边有高崔克这样强大可靠的战士，有菲利克斯这样博学风趣的朋友。虽然他们的目标各不相同，但命运却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米登海姆……”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感受着它所蕴含的重量和力量。他隐隐有种预感，这座城市将会是他们冒险旅途中一个重要的节点。新的故事，或许很快就会在这里展开。而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任何挑战了。他握了握床头那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连发手弩，感受着它冰冷而坚实的触感，心中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