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这是李振邦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源自他的胸膛。那枚寂灭石的碎片像一颗黑色的冰核,镶嵌在他的血肉与骨骼之间,缓慢而持续地散发着死寂的寒意。
他睁开眼,视野模糊不清。剧烈的颠簸和咸湿的海风告诉他,他还在海上,在那条小小的救生筏上。
“船长!你醒了!” 卡洛沙哑而充满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振邦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卡洛和另一个水手大副(他记得叫阿强)正奋力划着桨。两人都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极度疲惫。救生筏随着海浪起伏,四周是广阔无垠的、异常平静的蓝色大海,仿佛昨夜那场噩梦般的风暴和恐怖从未存在过。
“我们…活了?” 李振邦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活了…就我们三个了。” 卡洛的声音低沉下去,“阿泰他…”
李振邦闭上眼,阿泰被弹飞落入海中的画面闪过脑海。还有老刘、小赵、以及其他所有船员…海螺号和她的绝大多数船员,都永远留在了那片被诅咒的海域。
“我们漂了多久?” 他问,试图坐起来,但胸口传来的剧痛和那股诡异的冰冷感让他几乎窒息。
“大概…七八个小时?天刚亮没多久。” 阿强回答道,眼神却不敢与李振邦对视,时不时地瞥向他的胸口。那里,李振邦破烂的衣服下,隐约可见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围绕着那枚嵌入的黑色石片,细微的、类似冰晶的纹路正缓慢地向四周扩散。
李振邦自己也注意到了身体的异常。除了冰冷和疼痛,他的感官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他能异常清晰地听到水下极深处鱼群游动的声音,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洋流细微的变化。但同时,一种莫名的、低沉的嗡鸣感始终在他脑海深处回荡,比之前微弱得多,却挥之不去,像是遥远的、来自深渊的回响。
他摸了摸胸口的寂灭石,指尖传来的绝非人类体温的严寒让他打了个冷颤。这东西…还在起作用,以他的身体为代价,隔绝着某些东西,或许也链接着某些东西。
“有船吗?” 李振邦看向地平线,除了海天一色,空无一物。
“还没有看到。风暴把我们推离了主要航线很远。” 卡洛摇头,脸上是掩不住的焦虑。
沉默笼罩了小小的救生筏。幸存下来的喜悦很快被现实的残酷所取代:缺乏淡水和食物,暴露在日光下,李振邦的重伤,以及…他们那段绝对无法被外界相信的恐怖经历。
几个小时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太阳升到头顶,炙烤着三人。干渴和饥饿开始折磨他们。
就在绝望逐渐蔓延时,阿强突然跳了起来,指着远方:“船!有船!”
天际线上,一个小黑点正在逐渐变大,是一艘中等大小的货轮,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得救了!卡洛和阿强疯狂地挥舞手臂,用尽力气呼喊。
李振邦也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他胸口那枚寂灭石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更强烈的寒意瞬间流遍全身。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脑海深处的嗡鸣声似乎也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货轮越来越近,他们甚至能看到甲板上的人影。
但李振邦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那艘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它的航行姿态过于平稳,甚至有些…僵硬。而且,太安静了。没有鸣笛,没有回应他们的呼喊,就像一艘幽灵船。
“有点…怪啊。” 卡洛也停下了呼喊,脸上浮现出不安。
货轮最终在距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缓缓停下,巨大的船身投下阴影,笼罩了救生筏。它看起来是一艘普通的旧货轮,但船舷侧的漆名似乎被刻意刮掉了,甲板上空无一人。
一种诡异的寂静弥漫开来。
突然,货轮靠近他们这一侧的船舷上,出现了几个人影。他们穿着普通的船员服,但站姿笔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注视着下方的救生筏,如同橱窗里的模特。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那群“船员”中间。他戴着金丝眼镜,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却毫无温度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幸存者?” 西装男的声音通过一个扩音器传来,清晰却冰冷,“来自海螺号打捞船?”
李振邦的心沉了下去。对方知道他们的船名!这绝不是偶然经过!
“是…是的!” 卡洛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急忙喊道,“我们的船沉没了!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我们需要水和医生!”
西装男没有理会卡洛的哀求,目光直接锁定在李振邦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胸口那显眼的异常上。他看了看平板电脑,又看了看李振邦,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李振邦船长,” 西装男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不带任何感情,“看来你们经历了一场…非凡的海难。我们监测到了那片海域异常的能量爆发和…生物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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