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茶舍,竹影摇曳。
李玄霄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只留下茶香袅袅,和一个沉重的许诺。
张之维从角落里走出,默默地为师父张静清续上一杯热茶,动作轻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能感觉到,师父的心绪,如这杯中的茶叶,几经沉浮,终归于平静,却也带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暮气。
“师父,您……”张之维欲言又止。
“没什么。”张静清摆了摆手,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了热气,“人老了,总得多想一些身后事。”
他抬眼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那张年轻而桀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之维,你觉得那李玄霄,如何?”张静清忽然问道。
张之维沉吟片刻,认真答道:“霸道,强大,深不可测。他的道,弟子看不懂,但……弟子能感觉到,那是一条通天彻地的大道。”
他没有丝毫嫉妒,只有面对真正强者时,发自内心的敬畏。
“是啊,通天彻地。”张静清叹了口气,“时代变了,规矩,自然也要变。我们这些守着老规矩的人,要么跟着变,要么……就被这新时代,拍死在沙滩上。”
“我龙虎山,不能死。”
张之维心头一震,猛然抬头,他从师父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决绝。
“师父,您的意思是?”
“你今日问他的那个问题,很好。”张静清赞许地点了点头,“力量需要秩序。但他李玄霄的反问,更好。若天下皆行正道,乱,从何来?”
“他三一门,走的是以‘法’筛选‘道心’的路子。而我龙虎山,自古以来,走的都是以‘心’承载‘法’的道统。”
张静清站起身,走到茶舍边缘,负手望着云海翻腾的龙虎山。
“他的法,是传给天下人的。而我龙虎山的法,只传给一个人。”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入张之维的眼底。
“之维,你,准备好了吗?”
张之维浑身一颤,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考校,这是传承的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对着张静清,郑重叩首。
“弟子张之维,时刻准备着!”
张静清欣慰地笑了,他扶起张之维,道:“好。随我来。”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茶舍,穿过幽静的竹林,来到了一处外人绝不可踏足的禁地——天师府,传法洞。
洞内空无一物,只有正中一个蒲团。
“坐下。”
张之维依言盘膝坐好。
张静清并未传授任何具体的招式或法门,他只是站在张之维面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如星海的意念,从张静清的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是炁,也不是神魂之力。
那是龙虎山自祖天师张道陵立教以来,六十四代天师的意志、感悟、悲欢、宏愿……所凝聚而成的“心印”。
这“心印”,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张之维。
张之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有祖天师持剑立于山巅,以符箓号令雷霆的雄姿;有历代天师降妖伏魔,救济苍生的身影;有他们在深夜里对天道的叩问,有他们在传承断绝时的悲愤……
更有张静清这一生,他如何压制自己的锋芒,如何教导顽劣的弟子,如何在那场波及整个异人界的动乱中苦苦支撑,保全道门最后的颜面。
这便是天师渡。
渡的不是功力,而是责任。
是这一千九百年来,龙虎山天师府所背负的一切。
张之维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时而涨红,时而煞白。承受这股意志,比承受任何雷法都要痛苦百倍。
他的骄傲,他的自信,在这宏大的传承面前,被碾得粉碎,又被重新塑造。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心印”融入张之维的神魂深处,张静清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身形都有些站立不稳。
他看着双目紧闭,气息却已然截然不同的弟子,轻声道:“去吧,闭关七日。将这些东西,化为你自己的。”
“七日之后,还有最后一关。”
张之维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师父的方向,深深一躬。
随后,他走入传法洞更深处的石室,石门轰然关闭。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七天里,整个龙虎山风云变幻。时而晴空万里,金光普照,时而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所有的异象,都源自那间小小的闭关石室。
第七日,黄昏。
当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走出来的,依然是那个张之维。
但他身上的气质,却已天翻地覆。
曾经的锋芒毕露,化作了渊渟岳峙的沉稳。曾经的睥睨傲气,沉淀为胸有乾坤的自信。
他双目开阖间,仿佛有金光雷光一闪而逝。
“师父。”他走到张静清面前,再次跪下。
“起来吧。”张静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不错。‘神雷归元’,你已初窥门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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