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火苗在破铁桶中跳跃,映照着沈清澜苍白而疲惫的脸,以及傅靳言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车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交错的、压抑的呼吸声。傅靳言最后那句模糊的呓语——“镜厅……钥匙……不能……”——像魔咒一样在沈清澜脑中回荡,挥之不去。
镜厅。傅家祖宅最核心、也最神秘的禁地,据说是“基石”能量显化的地方,也是“归墟”仪式举行之地。钥匙?是指她吗?还是指母亲留下的信物?“不能”什么?是不能去?还是不能使用钥匙?
各种猜测和不安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傅靳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不是救世主,她只是一个被卷入巨大漩涡的普通人,此刻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母亲的日记、傅夫人的玉佩、错综复杂的往事……所有这些沉重的秘密,真的要靠她来揭开吗?
就在这时,傅靳言的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猛地咳出一小口暗红色的血沫,体温骤然升高,陷入更深的昏迷状态。伤口感染加上失温后的高烧,情况急转直下!
“靳言!”沈清澜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不行,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得到专业的医疗救治!可是,去哪里?外面到处都是“归墟”的眼线,正规医院无疑是自投罗网。
绝望中,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傅靳言苍白的手指上——那枚象征家主权威的戒指,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也许……只有一个地方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傅家祖宅!那里有傅靳言私人的、设备齐全的医疗室,更重要的是,镜厅就在那里!所有的答案,或许也只能在那里寻找!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傅靳言在家族中是否还有残存的掌控力,赌的是“归墟”是否料到她敢杀个回马枪,赌的是她能否在绝境中抓住那一线生机!
下定决心后,沈清澜不再犹豫。她撕下衣襟,蘸着酒精再次为傅靳言物理降温,然后用找到的干净布条更牢固地固定他的伤口。必须立刻行动!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废弃车间,目光锁定在一台锈迹斑斑、但似乎还能推动的液压搬运车旁。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傅靳言小心地挪到搬运车的金属平板上,用找到的废旧帆布将他盖住,伪装成货物。自己则换上一件在角落找到的、沾满油污的工装,将头发胡乱塞进帽子,抹黑脸颊,伪装成夜班搬运工。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她推着沉重的搬运车,凭借记忆和来时的模糊印象,沿着厂区内部荒废的小路,向着傅家祖宅的后门方向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心惊胆战,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如惊弓之鸟。幸运的是,深夜的工业区一片死寂,只有野猫的叫声和远处车辆的呜咽。
接近祖宅后巷时,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她能感觉到暗处若有若无的视线,那是“归墟”布下的暗哨。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帽檐,模仿着工人疲惫的姿态,不紧不慢地推着车,直接走向后门——那里是日常物资进出通道,守卫相对松懈。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眼神锐利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拦住了去路。
“送货的,库房那边急着要的旧零件。”沈清澜压着嗓子,模仿着本地口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故意让搬运车发出刺耳的噪音,掩盖自己的紧张。
守卫用手电扫了一眼被帆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物”,又狐疑地打量着她脏兮兮的脸:“这么晚送什么货?单子呢?”
“王主管临时叫送的,哪有什么单子?要不您打电话问问?”沈清澜壮着胆子回应,手心全是冷汗。她在赌,赌这些外围守卫不清楚顶层动荡的细节,赌他们不敢轻易得罪“上面”临时安排的指令。
守卫犹豫了一下,用手电又照了照沈清澜,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就在这时,祖宅内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守卫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对着对讲机低声询问了几句。
趁此间隙,沈清澜不再停留,推着车径直向院内走去,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快点吧兄弟,送完我还得赶下家呢!”
那守卫被内部的动静分了神,又见沈清澜态度“自然”,一时没有强行阻拦,只是嘟囔了一句:“进去吧,快点!”
有惊无险地进入祖宅后院,沈清澜不敢停留,凭着傅靳言偶尔提及的零星信息和自己对宅邸结构的模糊记忆,推着车绕开主路,沿着仆人通道和园林小径,向着位于西翼、相对独立的医疗室方向快速移动。
宅邸内部的气氛异常压抑,巡逻的守卫明显增多,且神色紧张,似乎正在全力搜查什么。沈清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尽量避开灯光和人群,如同幽灵般在阴影中穿行。
终于,医疗室那扇熟悉的橡木门出现在眼前。她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用傅靳言戒指上隐藏的电子密匙贴上门禁感应区。
“嘀”一声轻响,门锁绿灯亮起!成功了!
她迅速将搬运车推进医疗室,反锁上门,整个人几乎虚脱。医疗室内设备齐全,安静无人。她立刻将傅靳言转移到手术床上,连接生命监护仪,启动自动诊疗程序。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为他输血、注射强效抗生素和稳定剂。
看着屏幕上傅靳言逐渐平稳的生命体征,沈清澜才稍稍松了口气,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但她的神经无法真正放松。镜厅!必须去镜厅!傅靳言的警告、母亲的日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里。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归墟”的人,或许也已经到了那里!
她看了一眼暂时稳定的傅靳言,咬咬牙,站起身。时间不等人!她必须趁乱行动!
根据母亲日记中的隐秘提示和傅靳言昏迷前模糊的指引,沈清澜悄无声息地穿过错综复杂的回廊,向着宅邸最深处、守卫最森严的镜厅潜行。越靠近镜厅,空气中那种无形的能量压迫感就越发明显,让她体内的血脉隐隐躁动。
终于,她来到了那扇巨大、浮雕着复杂镜像花纹的合金大门前。大门紧闭,需要特殊的权限和仪式才能开启。但奇怪的是,门口竟然没有守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尝试着将母亲的鸢尾花胸针贴近大门上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锁孔的凹陷处。这是日记中提到的备用方法之一。
胸针接触凹陷的瞬间,竟然微微发热,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与此同时,沉重的大门内部传来一阵机括转动的轻响,随后,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冰冷、带着奇异能量波动的气息从门内涌出。沈清澜的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侧身闪了进去。
镜厅内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整个空间由无数面巨大、光滑如镜的特殊材质构成,折射出无数个她的影像,层层叠叠,延伸到无限远处,形成一个光怪陆离、没有尽头的迷宫。大厅中央,是一个悬浮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能量漩涡,那便是“基石”的显化投影!而在漩涡正下方,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穿“归墟”高阶理事的银灰色制服,身姿挺拔。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沈清澜绝不想在此地见到的、带着冰冷笑意的脸——
艾琳娜·冯·霍恩!
“你终于来了,我亲爱的‘钥匙’。”艾琳娜的声音在空旷的镜厅中回荡,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愉悦,“或者说,我该称呼你……林晚秋的女儿?”
她的目光落在沈清澜手中的鸢尾花胸针上,笑容加深:“看来,你母亲留下的‘钥匙’,果然为你打开了这扇门。真是……母女连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