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段氏春秋 第93章 灯影摇红 小院春深

子时三刻，汴京城西的喧哗声穿透雨幕。段无咎推开客栈雕窗，见三大营铁甲军封锁长街，火把照亮福瑞祥商号的烫金匾额——那是马芊芸陪嫁的丝绸铺子，三日前刚交割给江南茶商。

不是暴乱，是冲着你我的棋盘来的。马芊芸素手抚过算盘，将一本靛蓝账册推到他眼前，寅时三刻，西城十六家商铺同时遭劫，独独咱们的铺子被烧得最干净。

汴京西城御街被京城三大营封锁三日，春雨缠缠绵绵下了三日。西城邻街马芊芸私宅小院二楼的茜纱帐浸透了潮气。马芊芸倚在临窗的藤榻上，素手拨弄鎏金香炉里的苏合香，青烟攀着雨丝游向檐角铜铃，与段无咎周身散出的檀香混作一团。

“夫君，这易筋经练得倒巧。”她斜睨罗汉床上打坐的男人，翡翠耳坠随轻笑摇晃道，“晨起焚香煮茶，午间诵经调息，夜里还要借我的银针疏通经络——少林高僧见了，怕要赞你佛俗双修。”

段无咎眼未睁，掌心一阳指劲已震开紫砂壶盖：“芸妹的碧螺春再煮半刻，便要糟蹋这枚昆仑山的雪松炭。”话音未落，茶汤恰如金线注入天青釉盏，雾气在他睫毛凝成细珠。

寅时雨歇，马芊芸裹着湘妃色软烟罗披风，赤足踏过水磨青砖。昨夜段无咎用剑气烘干的《茶经》残卷还摊在案头，页边批注未干的墨迹混着她袖间沉水香——

“武夷岩茶宜用竹炉”旁添着娟秀小楷：“不及段郎剑气温火三分。”

“西湖龙井忌铜器”处却有狂草批驳：“卿之银壶淬过天山雪，更胜紫砂。”

段无咎推门时，正撞见她指尖抚过自己批注。窗隙漏下的光晕里，那节玉白手腕悬在《易筋经》梵文图谱上，像一杆待蘸墨的羊毫笔。

“娘子若对武学好奇……”他忽然扣住她腕子，檀香顺着太渊穴渗入，“不妨试试任督二脉贯通后，烹茶能否多三分剑气。”

马芊芸的襦裙滑落肩头时……，雨又下了。

巳时段无咎的指尖凝着金芒，沿她脊骨游走如题跋：

“大椎穴需用三成力，否则冲不开你幼年风寒留下的淤堵。”

“至阳穴偏左半寸……是七岁坠马时撞歪的？”

“命门穴竟有先天罡气，难怪你算盘珠子打得比参合指还疾。”

她咬住唇间一缕散发，喉头逸出的闷哼被雨声裹着，化作段无咎耳畔一缕烫人的喘息。当一阳指劲冲破百会穴时，满室烛火倏地暗了——

原是马芊芸发间珍珠簪炸成齑粉，三千青丝泻落如墨瀑。段无咎的檀香与她的苏合香在雨雾里绞成旋，将案上《茶经》残页掀得纷飞。

“二品境？”她回眸时眼尾染着嫣红，“夫君这手指……倒比账房先生的算盘更会拨弄人心……。”

子夜的更露凝在蕉叶上。段无咎望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身影，忽然想起打通经脉时触到的奇异气海——那分明是逍遥派“琅嬛玉骨”才有的天赋，可马家三代从商，与灵鹫宫毫无瓜葛。

“段郎。”她梦呓般呢喃，足尖无意识蹭过他腰间苍龙纹，“你说打通任督二脉后……妾身可能学那招‘雨打芭蕉’？”

他弹熄烛火，将一缕真气渡入她足底涌泉穴。雨声中，马芊芸的经脉如春溪化冻，将他十多年佛门修为卷进温柔旋涡。

晨光破晓时，段无咎在账册扉页写下：

“任脉通，督脉连，

武学二品茶更甜。

问卿何时悟剑气？

雨打芭蕉夜叩檐。”

而马芊芸在背面添道：

“剑气不如算盘响，

任督通了也愁账。

世子若嫌茶艺糙，

今夜再渡三成炁？”

段无咎指尖摩挲账册封皮的波斯水纹，忽觉异样：这墨渍……是洞庭碧螺春混了辽东松烟？

夫君好眼力。她轻笑，这本假账用茶渍掩盖篡改痕迹，可惜做局的人忘了——我上月刚给掌柜们换了徽州松烟墨。

马芊芸以银针挑开账页夹层，露出茶渍浸染的舆图：这是用六安瓜片茶渍绘制的茶马古道新线，但比例尺错了三寸——做局者定是惯用辽国舆图之人。

段无咎以一阳指真气烘干墨迹，图中山脉竟浮现慕容氏狼首暗纹：好一招商路埋兵，慕容复想借茶商运私兵！

段无咎查验被焚的蜀锦残片时，马芊芸捻起一缕金线：苏州宋锦的提花梭该用二十八股线，这批却是三十二股……只有慕容家在姑苏的私坊会故意犯这种错。

她突然将残锦浸入醋缸，浮出靛蓝印记——竟是西夏一品堂的军械编号。

段无咎与马芊芸来的江南茶商行查看，地窖门开刹那，三十六枚铜钱如暴雨射来。马芊芸甩出绸缎卷走铜钱，玉指拨动算珠：乾上震下，天雷无妄——东北角三丈，破！

段无咎剑气应声穿透暗墙，露出藏兵洞中三百具辽国重弩，弩机刻着福瑞祥商号的火漆印。

慕容家死士现身时，马芊芸突然抛出一枚和田玉章：阁下袖口的茶渍，倒是与这批假契上的徽墨很配。

死士暴起瞬间，她掀翻染缸，靛蓝染料显形其靴底纹路——正是三日前来谈收购的江南茶商特有云纹。

她铺开十六家商铺的流水单，朱笔勾连出环形账目：茶税每季少缴三百两，但各店利润却多出五百两——多出的八百两，正好是私运一架辽国重弩的脚钱。

段无咎剑气切开地砖，露出铸铁账箱，内藏与大理边关守将往来的密信：难怪他们专烧你的铺子……这假账竟能对得上兵部的军饷簿！

马芊芸当街悬挂正品蜀锦，金线在日光下拼出字：诸位请看，这才是姑苏私坊的绣工。

百姓哗然时，她焚毁假账册，灰烬中飘出带松烟香的真契约：福瑞祥的地契早在我嫁妆里，何来转卖给江南茶商之说？

马芊芸设茶宴邀西城商户，在洞庭碧螺春中掺入辽东松烟粉。慕容家细作饮茶后袖口显蓝，被段无咎剑气定在梁柱：这味道，和假账上的茶渍很配吧？

段无咎催动易筋经，心口枯荣纹金光暴涨，将假地契的墨迹渡到慕容复密令上：马姑娘，你猜这军械账目和太后的寿辰纲有没有关联？

马芊芸笑而不语，当众打开陪嫁的鎏金匣——真正的茶马古道契书，正盖着大理国王玺与宋廷户部官印。

辰时破晓，西城商铺重挂幌子。马芊芸在焦土上洒下苏州带来的蚕种：夫君可知，最上等的锦，要用火烧过的地养出的桑叶来喂？

段无咎剑气扫开残瓦，露出她幼时刻在青砖上的小字：蚕月沐火，方得云锦天章——原来马姑娘七岁时，就悟透这商道禅机了。

茶楼顶忽传来玉箫声，慕容复的白衣身影一闪而逝。马芊芸将染毒的假契约折成纸鸢放飞：烦请慕容公子转告蔡相，下次做局，记得换家靠谱的墨坊。

段无咎揽过她肩头，剑气震碎纸鸢：夫人这手商海钩沉，倒是比六脉神剑更伤人。

她笑着将真账册塞入他衣襟：不及世子心口那道禅纹——佛魔双修，不敌妾身算盘一响。

晨光中，三大营悄然撤防。福瑞祥的烫金新匾缓缓升起，缎带落下时露出四个字：

无咎芊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