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93章 确认代价

水晶林的边缘，光芒稀薄如纱。卡拉斯将暗爪拖回最初的位置，远离了核心区域那令人心悸的强光与沸腾的能量。

甫一脱离核心水晶的磅礴照耀，暗爪体表那璀璨的翠绿星纹便如退潮般迅速黯淡，重新变得微弱而艰难。左前肢鳞片下沉淀的暗金色泽仿佛苏醒，一丝微弱但顽固的热度重新开始渗透。昏迷中的黑龙眉头再次蹙起，呼吸带上了沉重的压抑。

短暂的“净化”如同饮鸩止渴，效果消退后，烙印的反噬似乎更深。外围水晶的光芒只能勉强维系星火不灭，再难提供强大的压制。

浮岛核心方向，磅礴的意念威压并未消散。奥瑞利恩长老的黄金独眼仿佛穿透距离，冰冷的审视如无形枷锁，紧紧锁住残骸核心。那意念中没有立刻动手的杀意，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与驱逐——一个带着归墟混乱气息的空间坐标信息，被强行烙印在卡拉斯的感知中。那是浮岛的边缘，一片靠近狂暴涡旋的破碎星骸带。

离开核心，去那里待着。

凯拉斯的意念如被冻结的火焰，彻底沉寂。塞拉的痛苦呜咽已被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虚弱死寂取代。泰洛斯长老铁锈色的身影仿佛凝固，沉重的悲凉如实质尘埃，弥漫在核心光辉之下。

卡拉斯没有抗拒。他混沌之爪再次抓住暗爪沉重的躯体，沿着奥瑞利恩指定的方向，在水晶簇的阴影中缓慢移动。每一步都伴随着骨甲的呻吟与灵魂创伤的隐痛。身后的水晶光芒逐渐稀薄、冷却。

最终抵达指定位置。这里仿佛是浮岛被撕裂的伤口边缘，巨大的星骸碎片如断裂山峰耸立，表面覆盖着失去光泽的星尘壳。下方不远处，就是狂暴翻涌、散发湮灭气息的虚空涡旋。混乱的能量乱流如无形鞭子，不时抽打浮岛边缘，卷走细小碎石。

这里是放逐之地，是囚笼的角落。

卡拉斯将暗爪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骨碎片下，避开最猛烈的乱流。他靠坐在冰冷骨壁上，混沌之爪搁在膝上。奥瑞利恩的冰冷注视依旧存在，但强度减弱，仿佛确认他们被驱赶到了“安全”距离。

寂静重新降临，却充满了无形的裂痕与压抑的张力。远处水晶林的柔和光芒，如同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如风中蛛丝般的意念，再次小心翼翼触碰了卡拉斯的感知边缘。

是塞拉。

她的意念比之前更加虚弱，带着油尽灯枯的颤抖，仿佛随时会断裂。“…对不起…” 意念中充满深切愧疚与无力，“…泰洛斯长老…他只是想确认代价…我们的代价…”

卡拉斯冰冷的意志没有回应。泰洛斯的测试残酷直接，用她和自己的痛苦验证了暗爪对水晶根基的威胁。这“确认”本身，就是政治抉择——为奥瑞利恩的绝对保守提供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瘟疫不是诅咒…” 塞拉意念断断续续，如最后呓语，“…是‘星脉之泪’的残留…秩序过载的反噬…水晶压制它…也在滋养它…”

星脉之泪？秩序过载的反噬？ 卡拉斯冰冷意志瞬间捕捉关键。金属龙族的“星尘瘟疫”，并非外来诅咒，而是源于某种被称为“星脉之泪”的东西？是秩序能量过度饱和导致的血脉崩溃？

水晶光芒能缓解痛苦，却同时缓慢滋养着病灶？这解释了为何暗爪汲取能量会引发水晶内部潜藏“病灶”共鸣——两者在能量层面具有同源的“病态”特性！

“…核心水晶深处…有‘泪核’的碎片…” 塞拉意念微弱到极致，带着巨大风险，“…长老们守护它…也被它束缚…离开水晶…我们会更快枯萎…”

最后信息如垂死叹息，意念瞬间消散，缩回核心深处那片沉重的虚弱中。塞拉冒死传递的，是遗民存续根基的核心秘密，也是他们无法逃离浮岛囚笼的终极原因。

奥瑞利恩守护着“泪核”碎片，维系族群最后存续，哪怕代价是缓慢枯萎与绝对保守。凯拉斯的愤怒源于绝望的囚徒困境。泰洛斯用痛苦验证了引入变数会加速崩溃的残酷结论。

所有矛盾与抉择，都围绕着那枚深藏水晶核心的“泪核”碎片。

卡拉斯冰冷视线投向远处那片柔和光芒笼罩的核心穹顶。光芒依旧神圣，却更像华丽坟墓的照明。遗民们守护着毁灭自身的根源，将其奉为圣物。存续的执念，成为了最沉重的枷锁。

就在这时，另一股意念，如潜伏阴影中的毒蛇，极其隐蔽地沿星骸碎片缝隙，绕开奥瑞利恩的监视范围，再次触碰卡拉斯。

是凯拉斯！

他的意念不再有愤怒，只剩下冰冷的、近乎绝望的算计。“你知道了…” 凯拉斯意念如淬毒冰针，直指塞拉传递的信息核心，“‘泪核’碎片是钥匙…也是枷锁…”

“奥瑞利恩不会改变…” 凯拉斯意念带着刻骨寒意，“存续在他眼里…就是守着这点灰烬…直到熄灭…”

“但碎片蕴含着星脉最本源的力量…哪怕是扭曲的…” 凯拉斯意念陡然锐利，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如果能掌控它…哪怕一部分…或许能打破枷锁！找到真正的生路！”

“你的龙和它有共鸣…” 凯拉斯意念死死锁定昏迷的暗爪，“它是变数，唯一的变数！”

“帮我…” 意念如最后赌注，充满诱惑与毁灭，“找到接触‘泪核’的方法…我们一起打破这囚笼！否则留在这里…奥瑞利恩迟早会清除你们！”

凯拉斯终于撕开所有伪装。他不再满足发泄愤怒，而是要利用卡拉斯和暗爪作为工具，去触碰长老们视为禁忌的“泪核”碎片！为打破囚笼，他不惜引爆根基，不惜将整个族群置于未知的毁灭风险！

卡拉斯混沌之爪指尖在冰冷骨壁上划过，留下细微白痕。奥瑞利恩的放逐与监视，塞拉的愧疚与秘密，凯拉斯的疯狂赌注…所有线都收紧，最终指向那枚深藏水晶核心的“泪核”碎片。

守护？打破？存续？毁灭？

不同的道路，同样的深渊。而他，带着濒死的龙和沉寂的魔龙，被放逐在这囚笼角落，成为了所有势力眼中或需清除、或可利用的棋子。

远处水晶林的柔和光芒，如同嘲弄的幻影。卡拉斯闭上眼，冰封意志深处，只有暗爪那微弱却坚韧的呼吸声，在狂暴虚空的低吼中，成为唯一的真实坐标。

沉默的裂痕之下，是即将喷涌的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