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398章 灰袍人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冰冷的钢针，径直刺入众人的灵魂深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与战栗。仿佛他们不是闯入了一个殿堂，而是惊动了一头蛰伏于时空尽头的古老巨兽。

巨大的、由苍白几何符号构成的观测者结构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而死寂的秩序力场，将中央那撕裂的缺口——连同其后被封印的星核空间——牢牢镇守在后。

而挡在他们与目标之间的，是那个盘膝而坐的灰袍人。他依旧背对着众人，仿佛他们的到来不过是尘埃落微，不值一顾。

独眼船长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武器，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大部分装备都在逃亡中遗失了。年轻卫士扶着昏迷的同伴，脸色惨白，几乎无法站稳。汐雅紧握法珠，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能感受到前方那灰袍人体内蕴含的、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力量，远非之前遭遇的任何观测者单位可比。

吕桑德强忍伤痛，上前一步，银眸紧锁那背影，沉声道：“我们是星辰之裔及其盟友，为阻止观测者亵渎星核而来。你是谁？观测者的守门犬吗？”

“星辰之裔...？”灰袍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程序检索般的停顿，“残余的旧数据...坚持着无意义的守护程序。可惜，你们所守护的，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源。”

他终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是极其缓慢地、从容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却带着一种仿佛丈量过无数次的精准。他转过身，面向众人。

灰袍之下，是一张极其平凡的人类男性面容，看不出具体年龄，黑发黑眸，五官平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绝对的理性审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卡拉斯和暗爪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我是‘执法官阿米特’，”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平直语调，“奉‘调律者’之命，看守此门，清除一切试图干扰‘绝对秩序’降临的变量。包括你们。”

“绝对秩序？”卡拉斯小脸紧绷，架构师的感知让他比其他人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与整个殿堂、与那观测者结构浑然一体的法则气息，“就是将一切有情感、会思考的生命，都变成你们这样冰冷的傀儡吗？”

“情感是误差，思考是混沌的温床。”阿米特漠然道，“唯有剔除变量，归于统一的基准，宇宙才能获得永恒的宁静与稳定。星核的调音必须完成，任何阻碍都需被抹除。”

他的话语中没有狂热，没有仇恨，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反而更令人心底发寒。

“放屁！”暗爪低吼一声，熔金色的龙瞳燃起怒火，龙裔战躯微微低伏，利爪上时空之力开始凝聚，“把毁灭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想要星核，先过我们这关！”

“分析：目标组合，威胁等级中高。存在时空异常个体及法则架构异常个体。优先处理。”阿米特的目光锁定暗爪和卡拉斯，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并非血肉之手，而是一只由无数细微的、不断组合变化的苍白几何符号构成的手掌！

没有任何预兆，他对着暗爪虚空一握。

咔嚓！

暗爪周围的空间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极度压缩、固化！仿佛要将他直接碾成碎片！

“吼！”暗爪咆哮，周身时空之力爆发，“时痕裂爪！”

嗤啦！

扭曲的时空波动与压缩的空间狠狠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暗爪被震得后退数步，利爪上光芒黯淡了些许，但终究撑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几乎同时，卡拉斯也动了。他知道面对这种敌人，绝不能有丝毫保留。

“律令：偏转！”

他小手一挥，架构师真印闪耀，一道无形的法则屏障瞬间构筑在众人前方。几乎在屏障成型的瞬间，数道来自那旋转观测者结构的苍白光束便轰击其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却被成功偏转向两侧，轰击在漆黑的墙壁上，留下深深的灼痕。

“哦？初步的法则应用...”阿米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数据流般的光芒，“但粗糙，低效。让我为你展示，何谓真正的‘秩序’。”

他另一只手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卡拉斯的方向轻轻一按。

“指令：法则禁锢。”

嗡！

卡拉斯顿时感觉周身一沉！并非物理上的压力，而是他所能感应、调动的空间法则乃至更深层的规则，正在被一股更强大、更绝对的意志强行“锁定”、“剥离”！他架构师的真印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层层束缚，运转瞬间变得晦涩艰难！

“卡拉斯！”汐雅惊叫，翠绿的治疗光芒立刻笼罩过去，却如同泥牛入海，难以穿透那法则层面的禁锢。

“干扰程序，清除。”阿米特的目光转向汐雅，另一只手随意一拂。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瞬间袭向汐雅！

“休想！”吕桑德强提力量，星辰光盾瞬间凝聚在汐雅身前。

嘭！ 光盾应声而碎，吕桑德喷出一口银血，踉跄后退。汐雅也被余波震飞出去，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闷哼一声。

独眼船长怒吼着拔出备用的切割器射向阿米特，能量光束却在靠近对方时自动分解消散，如同水滴落入大海。

年轻卫士徒劳地举起武器，面对这绝对的力量差距，只剩下绝望。

阿米特如同闲庭信步，一步步向前走来。那旋转的观测者结构随之投下更多的苍白光束，交织成死亡的网络，压制着所有人的活动空间。

“挣扎无用。接受调律，归于宁静。”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最终审判般的意味。

暗爪咆哮着连续发动时痕吐息，却都被阿米特那由几何符号构成的手掌轻易拍散或引导偏转。卡拉斯拼命催动真印，试图冲破法则禁锢，额角青筋暴起，小脸上满是汗水。

差距太大了。这个“执法官”对法则的掌控力，远超他们之前的任何对手。他甚至没有动用全力，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既定的清除程序。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就在阿米特即将再次出手，彻底禁锢或抹杀卡拉斯之时——

“嗯？”

阿米特的动作忽然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他那绝对理性的目光，越过众人，扫向他们来时的那条已经彻底崩塌消失的能量通道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疑惑？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布设在整个殿堂的监控法则网络中，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极其陌生的波动。那波动一闪而逝，快得几乎像是错觉，其性质...与他所知的任何能量或法则形式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的沉静与超然。

是那些闯入者还有后手？还是...别的什么？

这细微的迟疑，给了卡拉斯一丝喘息之机。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真印疯狂燃烧！

“破！”

他低喝一声，强行挣开了一丝法则禁锢，空间感知如同脱缰野马般向外延伸——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循着阿米特那瞬间的异常关注方向探去！

他也想弄清楚，是什么竟然能让这个冰冷的“执法官”出现一刹那的停顿。

然而，除了破碎的能量残渣和混乱的空间涟漪，他什么也没有感知到。那股陌生的波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阿米特的那一丝迟疑，却是真实存在的。

是什么？

卡拉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在风暴眼中留下遗迹和通道的...坦禹？

是他吗？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还是恰好途经此地？

阿米特眼中的疑惑很快消失，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冰冷。无论刚才那是什么，优先级低于眼前的清除任务。

“无意义的变量。清除程序继续。”他重新锁定卡拉斯，几何符号构成的手掌再次抬起，这一次，上面的光芒变得更加凝实、更加致命。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出致命一击的瞬间——

“呜——”

一声低沉、悲伤、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呜咽，猛地从那被撕裂的缺口后方、那被无数冰冷锁链符文封印的星核空间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充满了被压抑的痛苦、无尽的孤寂以及对自由的渴望！

轰！！！

整个漆黑殿堂剧烈地震动起来！那封印缺口的混沌能量疯狂闪烁，后方柔和却磅礴的星光猛地炽亮了一瞬，冲击得那巨大的观测者结构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星核，在那冰冷封印之下，似乎因为外界的激烈冲突，或者说，因为某个微小变数的顽强挣扎，而发出了一声悲鸣，一次不甘的冲击！

阿米特的动作再次被打断。他猛地转头看向那缺口，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

“星核活性异常提升！警告！稳定性下降！必须立刻加固封印！”

他显然将星核的异动归咎于卡拉斯等人的闯入和反抗。

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卡拉斯脑中灵光一闪，对着暗爪和吕桑德大吼：

“攻击那个旋转的东西！那是维持封印和压制星核的关键！星核在帮我们！”

虽然不知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