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342章 海盗的价码

龙岛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新生巨树下，卡拉斯胸口的灰白诅咒纹路如同恶毒的活物，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修复星槎的工程因缺乏核心技术和资源陷入停滞，外部窥探的波动日益频繁，内忧外患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汐雅日夜守在海族通讯法阵旁，焦急地等待着碎珊瑚城寨的回应。终于，在第三日黄昏，法阵亮起微弱的光芒，一段加密的信息流伴随着极其疲惫的精神波动传递过来，来自墨礁长老。

信息冗长而晦涩，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古老的隐喻。大长老翻阅了所有能触及的海渊古老纪事，关于永恒冰原的记载少之又少，且大多语焉不详，将其描述为“纪元坟场”、“古神殒落之眠床”。对于那种死亡诅咒，记载更是模糊，只提及它与“世界之伤”同源，是某个古老存在死亡时极致怨念与冰原死寂法则结合形成的恶毒印记，常规手段几乎无法解除。

但信息末尾，墨礁长老提到了一个近乎传说的、未被证实的线索：在某些最古老的海族歌谣中，传唱着“冰封之血”或“原初之泪”能化解极寒死寂的说法。但那指的是何物，存在于何方，早已无人知晓，或许只是先民绝望中的臆想。

“冰封之血？原初之泪？”汐雅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汇，感到一阵无力。这线索太过虚无缥缈，与没有几乎无异。

希望似乎更加渺茫。

与此同时，莉莉安的状态却变得有些奇怪。自昏迷中苏醒后，她时常独自一人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抱着膝盖，银白的眼眸失神地望着龙岛的天空，或是远方虚无的某点。有时她会无意识地在沙地上勾勒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由星辰和奇异符号组成的图案，又很快慌乱地抹去。

她吃得很少，睡得也不安稳，偶尔会在梦中发出惊恐的呓语，念叨着“冰冷的视线”、“旋转的齿轮”、“银色的河”等破碎的词语。

尘隐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关切地询问，莉莉安却只是慌乱地摇头，说自己只是做了噩梦。但尘隐能感觉到，她体内那属于星语者的血脉力量，似乎正因为某种压力或启示，而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活跃状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灵魂深处苏醒。

这种状态在一天夜里达到了顶峰。

当时莉莉安正望着星空发呆，忽然，她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银白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痛苦的低吟。一段段混乱、残缺、却蕴含着庞大信息的画面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无尽的星空，看到了一颗流淌着银色血液的巨大心脏在虚空中搏动，看到了无数光辉璀璨的生灵在歌唱中建造辉煌的文明，又看到冰冷的阴影掠过，一切化为死寂的冰雕，看到那巨大的心脏被撕裂，银色的血液溅落，大部分冻结消亡，却有一小部分……融入了某些逃散的、微弱的星光之中……

“……星裔……我们是……星裔……”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那并非悲伤，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跨越了无数纪元的共鸣与悲恸，“……原初之血……早已冰封……散落……唯有……星辉共鸣……方能……”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猛地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眼中的迷茫减少了许多，却多了一种沉重的哀伤与明悟。她找到尘隐和汐雅，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我知道‘原初之泪’是什么了……它不是实物……它是……一种状态，一种力量……”

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需要……需要最纯净的星尘本源力量，按照特定古老的轨迹运转，模拟出……‘原初星辰’诞生时第一滴‘生命之泪’的波动……那种波动，蕴含着极致的生命创造之力，与那死亡诅咒是绝对的对立……或许……或许可以中和它……”

但这个方法的实现，同样困难重重。需要精纯强大的星尘能量源，需要知道那古老的轨迹如何运转，更需要一个能精确引导和控制这一切的载体。

就在众人因为这看似有一线希望、实则依旧困难重重的办法而愁眉不展时，一个粗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喂，我说……”独眼船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叼着早已熄灭的烟卷，独眼扫过众人，“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指了指远处那艘瘫痪的星槎，又指了指自已的鼻子：“这大家伙瘫了，靠你们现在这情况，修到猴年马月？外面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可不会等你们。”

“你想说什么？”尘隐的光影闪烁了一下。

独眼船长咧开嘴，露出一个市侩而精明的笑容：“老子知道有个地方，或许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西海岸往东，穿过飓风回廊，有一片被遗忘的破碎浮空岛群，叫‘垃圾海’。那里是几百年来各方势力倾倒战争废料和实验失败品的坟场，也藏着不少见不得光的好东西。老子年轻时在那儿混过，见过一个被遗弃的古代精灵实验室残骸，里面有些关于星尘能量精密操控的古老装置和资料，说不定就有你们说的那什么‘轨迹’。”

“而且，”他压低声音，“垃圾海那地方，空间混乱，信号屏蔽强，正好能躲一躲风头，顺便看看能不能淘点修复星槎的替代零件。”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你有什么条件？”尘隐直接问道。海盗从不做赔本买卖。

独眼船长搓了搓手指，嘿嘿一笑：“第一，老子和弟兄们这次算是跟你们绑一块了，以后龙岛得了好处，得有我们一份。第二，这次去垃圾海，找到的所有东西，老子有优先挑选权。第三，”他指了指卡拉斯，“这小子醒了，得帮老子把‘海怪之噬’彻底改造一下，不能比那星槎差太多。”

条件可谓苛刻，尤其是在龙岛如此艰难的时刻。

但众人看向昏迷的卡拉斯，又看了看那绝望的诅咒纹路和瘫痪的星槎。

似乎，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尘隐的光影沉寂了片刻，代表龙岛做出了决定，“我们答应你。但一切以救治卡拉斯大人和修复星槎为优先。”

“成交！”独眼船长满意地拍了拍手，“事不宜迟，那鬼地方可不好找，得赶紧准备出发！”

希望，似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从绝望的缝隙中，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而这次引路的，却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