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东麓的共工水寨,连风都带着焦苦的气息。那片曾滋养了水寨数百年的灵田,此刻像块被烈火烧透的焦土,纵横交错的土缝深达半尺,最宽的地方能塞进孩童的手掌,土缝里嵌着干枯的禾根,泛着死灰的颜色,一捏就碎成粉末。原本该齐腰高、泛着油绿的禾苗,如今只剩尺许长的枯黄茎秆斜插在土中,风一吹便簌簌断裂,碎末随风扬起,落在水寨弟子们布满愁云的脸上,没人伸手去拂 —— 连活下去的指望都快没了,这点尘土又算得了什么。
共工站在田埂中央,靛蓝色的袍角沾满尘土,下摆被田埂上的碎石勾出几道裂口,露出里面同样泛灰的内衬。往日里能引动江河、让水灵珠蓝光四射的水神杖,此刻被他死死拄在地上,杖尖的水灵珠像蒙了层灰雾,只剩微弱的灰芒有气无力地闪烁。他望着眼前的灵田,眼前不断闪过半月前的景象 —— 那时的禾苗刚抽穗,青绿色的穗子沉甸甸地垂着,压得茎秆微微弯曲,弟子们提着木桶穿梭在田埂间,木桶碰撞的 “砰砰” 声、说笑的 “哈哈” 声能飘到水寨的了望塔上;可如今,只剩这片死寂的焦土,连田边那条曾常年流水的引水渠都干涸见底,渠壁裂着密密麻麻的细纹,像极了老人脸上干涸的皱纹,风灌进裂缝,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大地在痛苦呻吟。
“族长,再不下雨,灵田就真的没救了!” 一个满脸稚气的年轻水寨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的蓝袍袖口磨破了边,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手中提着的木桶空荡荡的,桶底还沾着几块干硬的土块,土块与桶壁碰撞,发出 “哗啦” 的轻响。他跑到共工面前,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去通天泉挑水,可泉眼的水要优先补地脉,守泉的长老只肯给我们半桶,浇到田里连个湿痕都留不下,根本不够啊!”
共工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布满薄茧的手,掌心凝起一团淡蓝色的水汽。这是水族弟子入门三日就能掌握的 “唤雨术”,往日里他只需指尖轻轻一捻,便能引来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灵田喝足水分。可如今,他将全身的水汽都灌注到掌心,那团水汽却像被抽走了力气,只在掌心打着转,连凝聚成米粒大的雨滴都做不到。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干燥的土味,猛地将水汽向空中一抛 —— 水汽散开,化作几滴比针尖还细的雨点,慢悠悠地落在焦土上,连土缝都没打湿,便被地底的燥热瞬间蒸成了白雾,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没用的……” 共工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放下手,水神杖在田埂上轻轻一磕,杖尖的水灵珠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却只持续了一瞬,便又暗了下去,“祝融那家伙,在分水岭设了十二根聚火柱,把地脉里的湿气全烤干了,连天上的云都被火气冲散,哪里还能下雨?”
周围的弟子们都低下头,没人敢接话。他们都知道,族长说的是实话 —— 自从上月祝融族在分水岭立起聚火柱,水寨的地脉气就一天比一天弱,灵田的土从湿润的黑褐色,渐渐变成浅黄,最后成了如今的焦黑;族里的长老们昨日清点灵米仓,捧着账本的手都在抖,说剩下的灵米只够全族三百多口人吃五日,要是灵田再没收成,要么饿肚子,要么就得搬离这世代居住的水寨。
“族长!不好了!不好了!” 又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他的脸上沾着泥灰,头发乱得像鸡窝,腰间的水袋晃来晃去,里面显然是空的。他跑到共工面前,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发颤:“东头的灵米仓…… 仓底的灵米都刮干净了,长老说…… 说只够全族吃五日了!要是灵田再没转机,我们…… 我们只能搬离水寨了!”
“搬离?” 共工猛地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快步走到田埂边,看着脚下干裂的土地,突然用头猛地撞向田埂的土坡 ——“咚” 的一声闷响,土坡上的焦土簌簌落下,他的额头瞬间红了一片,很快便渗出血珠。血珠滴落在焦土上,像颗红色的石子,没等铺开,就被干燥的泥土吸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像大地的一道伤疤。“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他又要再撞,声音里满是绝望,“护不住地脉,护不住灵田,连族人都要跟着我颠沛流离!”
“族长!您别这样!” 几个年长的弟子连忙上前拉住他,可共工的力气大得惊人,挣扎间,又有几滴血珠落在焦土上。水寨的三位长老也闻讯赶来,他们都已白发苍苍,拄着木质拐杖,看着眼前的景象,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心 —— 他们活了近千年,见证过洪水淹寨,也扛过魔兵偷袭,却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向来刚毅的族长,露出如此绝望的模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们惊讶的呼喊:“是辰道友!辰道友来了!还有…… 还有祝融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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