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渭水的秋,总裹着一层淡金色的烟霞。晨光刚漫过河岸的芦苇荡,便将水面染成碎金,风穿过芦叶的缝隙时,带着刚收割的灵谷香气 —— 那香气里混着新麦的清甜与土壤的湿润,拂在人脸上,竟比南荒暖春的晨露更显温润。河面上飘着几叶渔舟,渔翁们戴着竹编斗笠,撒网时的吆喝声顺着水流扩散,粗哑却透着生机,可这声音到了下游一处浅滩旁,却骤然轻了几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浅滩边的芦苇长得格外茂密,青绿色的芦杆足有一人高,叶片边缘泛着细白的绒毛,晨露挂在绒毛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芦杆间立着一道穿着粗布蓑衣的身影,蓑衣是用陈年棕榈编织的,泛着深褐色的光泽,边角虽有些磨损,却洗得干净。身影旁的青石上,放着一只豁口的陶碗,碗沿还留着几道细小的裂纹,碗里盛着半盏清水,水面映着头顶的烟霞,像盛了半碗碎金。而他手中握着的鱼竿,却透着几分诡异 —— 那是一根笔直的桃木枝,杆身约莫三尺长,没有渔线缠绕,更没有鱼钩,只在杆尾系着一截褪色的麻线,静静垂在水面,连涟漪都未曾惊扰。
辰驭使混沌气靠近时,怀中的道则玉佩突然泛出淡青色的光。不是遇见魔气时的急促震颤,而是一种与 “天道机缘” 共振的温润搏动,像当年在灵脉渊指尖触到麒麟角时,那股源自盘古血脉的同源感应。他收了法术,化作一身素白长衫的路人,腰间系着简单的布带,布带里裹着斧痕碎片与蜀山所得的绝仙剑残柄。踩着河岸的软泥缓步走近时,脚下的泥土带着刚被河水浸润的湿凉,还混着几株细小的水草,软乎乎地蹭过鞋面。目光落在那根桃木鱼竿上,辰的指尖微微发热 —— 杆身泛着极细的黄芒,那是千年桃木心特有的辟邪气,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木质清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精血气息,杆尾还刻着一道极小的 “姜” 字,字体虽浅,却刻得力道均匀,透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沉稳,刻痕里还藏着几缕肉眼难辨的符文,是巫族常用的辟邪纹路。
“先生在此垂钓,为何不用鱼钩?” 辰在青石旁缓缓坐下,指尖轻触水面,微凉的河水沾在指腹,漾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涟漪中映出他的倒影,竟与远处西岐城的轮廓隐隐重叠 —— 城楼的飞檐、城墙上的青瓦,甚至城门口进出的百姓,都在涟漪里若隐若现,像是一幅流动的剪影。
蓑衣人缓缓回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却目光清亮的脸。他的须发皆白,却梳得整齐,用一根黑色的麻绳简单束在脑后,发梢还沾着几缕芦叶的碎末。眼角的纹路深而宽,像刻在脸上的山川脉络,每一道纹路里都似藏着星斗,尤其是眼底的余光,竟泛着淡淡的星辉,笑起来时,嘴角的纹路向上扬起,让周围的烟霞都柔和了几分,连芦叶上的露珠都似落得慢了些:“钓者,非为鱼也。先生看这渭水,水面平静无波,可钓线所系,究竟是何物?”
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水面,道则玉佩的青光顺着指尖落在涟漪上,瞬间映出两幅清晰的虚影。左侧的虚影是朝歌宫的奢靡 —— 纣王穿着绣着残败凤凰的明黄龙袍,龙袍的边角沾着酒渍,正搂着妲己在鹿台的琼楼里饮酒。妲己穿着粉色的纱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牡丹,却沾着几片不知名的花瓣,她的指尖划过纣王的胸膛,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柔情,只有冰冷的漠然。鹿台下方的青铜炮烙架上,火光熊熊,一名身着官服的臣子被绑在架上,皮肤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宫门外,无数百姓跪在地上哭嚎,他们的衣衫破旧,有的还带着伤痕,却被手持刀斧的卫兵驱赶,刀刃砍在百姓的背上,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宫门前的白玉石阶。
右侧的虚影却是西岐城的生机 —— 农人们穿着粗布短褂,在田垄间收割灵谷,手中的镰刀闪着银光,割下的谷穗饱满金黄,堆在田埂旁像小山。几个孩童围着教化堂的木牌,木牌上用墨汁写着 “仁” 字,墨香还未散去,孩童们的小手里握着半截木炭,在地上临摹着笔画,脸上满是认真。教化堂外,周文王姬昌正与弟子们在演武场论兵,他穿着深灰色的长袍,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上满是老茧,那是常年劳作与翻阅兵书留下的痕迹,眉宇间虽满是忧思,却透着坚定的神色,手中握着的竹简,是刚修订好的《周易》残篇。
“非鱼非龙,乃人族气运。” 辰收回目光,指尖的青光渐渐淡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商朝气运如风中残烛,虽有鹿台的繁华,却早已失了民心;周室却有凤鸣之兆,西岐的百姓安居乐业,连孩童都知‘仁’字之意,先生在此垂钓三年,怕不是为了鱼虾,而是在等一个能承托这份气运的人。”
姜子牙闻言,朗声笑了起来,笑声浑厚有力,震得芦苇叶上的露珠簌簌落下,滴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水花:“盘古残脉果然通透,一语便破了吾的心思。吾在此垂钓三年,见过无数人 —— 有求鱼饱腹的渔翁,有求名求利的官员,还有求仙问道的修士,可他们要么只看水面的鱼虾,要么只看眼前的得失,唯有先生一眼看穿钓线所系的本质。只是,商亡周兴虽为天数,这‘亡’与‘兴’之间,却藏着无数生灵的白骨啊 —— 截教弟子已在暗中布下十绝阵,阵眼用的是截教三代弟子的精血,煞气重得能染黑地脉;阐教为助周室,也已派出十二金仙,不久后便要血染洪荒,这份看似光明的气运,可不是轻易能承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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