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剑魔 第94章 永夜

冰冷。

极致的冰冷，仿佛连思维都能冻结。

混沌气流的最后一点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漆黑河水的包裹下，不断下沉、下沉。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能量的流动都微乎其微。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生命的禁区。

它太虚弱了。强行激活残骸核心法阵，几乎耗尽了它最后的本源。此刻，它只能像一颗沉睡的种子，紧紧依附着那块同样冰凉的金属残片，依靠着其中微乎其微的空间波动和自身那一点不灭的灵识，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存在”。

连“思考”都变成了一种奢侈。过往的记忆、经历的痛苦、未来的希望……所有这些，都变得模湖而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层。它唯一能清晰感知的，就是那无孔不入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以及自身生命力如同沙漏般不可逆转的流逝。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它这最后一点灵识，也会被这永恒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同化、湮灭。

真正的……末路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永恒黑暗的前一刻，那紧贴着的金属残片，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灵识的濒临消散，其内部那幅残缺的星图，竟自发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隐晦、更加古老苍茫的意念碎片，如同被触动的尘埃，悄然飘入混沌气流那近乎停滞的意识中。

那并非完整的传承，更像是一段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充满了不甘与执念的……回响：

“……万界……如狱……”

“……众生……皆囚……”

“……溯流……混沌海……”

“……方见……真实……”

“……吾道……‘逆涯’……不悔……”

逆涯？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一点火星，溅入了林风即将冻结的意识深处，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共鸣。

逆流而上，攀登绝涯！这与他的道，何其相似！

这残片的主人，这位名为“逆涯”的古老存在，似乎也在追寻着什么，对抗着什么，最终陨落于此，只留下一块记录了星图和执念的残碑。

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股跨越时空的共鸣，让混沌气流那即将熄灭的灵识，奇迹般地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力量。它不能就此放弃！逆涯未竟之路，或许就是它未来的方向！混沌海？真实？这些词语，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引着渺茫却存在的希望。

它开始尝试，以这丝共鸣为引，更加深入地“沟通”这块金属残片。

沟通的过程，比之前更加艰难。它的力量实在太弱了，弱到连维持意识清醒都异常困难。它只能像最耐心的雕刻家，用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意念，一遍又一遍地，去“抚摸”残片内部那些古老的纹路和符文，去感受其中蕴含的、源自“逆涯”的道韵与执念。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过去了数年，或许只是弹指一瞬。

在这极致专注的“沟通”中，它忽略了下沉，忽略了冰冷，甚至忽略了自身生命的流逝。它的全部存在，仿佛都与这块残片融为了一体。

渐渐地，它感受到了一些不同。

这块残片，并不仅仅是记录信息的载体。它本身，似乎就蕴含着一种极其微弱、但却无比精纯的……混沌本源气息！这气息与林风所悟的混沌道种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

这并非残片材质自带，而是其主人“逆涯”长期佩戴、祭炼，甚至可能以其为媒介沟通“混沌海”而浸染上的气息！

这一发现，让混沌气流几乎要“欢呼”起来！

这精纯的混沌本源气息，虽然同样微弱，但却是它目前唯一能够直接吸收、且毫无排斥的“养料”！

它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自身那丝微弱的混沌之力，如同幼兽吮吸母乳般，去汲取残片中那古老而精纯的混沌气息。

过程依旧缓慢，但这一次，不再是徒劳的消耗。每汲取一丝那古老的混沌气息，它核心的灵光就似乎凝实了微不足道的一丝，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力。

它就像一棵即将枯死的树苗，终于找到了一处能够浸润根须的、极其稀薄的水源。

生存的希望，虽然依旧渺茫如星火，但终究……不再是绝对的绝望。

依靠着这块“逆涯”残片中蕴含的古老混沌气息，混沌气流这缕微弱的意识，终于在这永恒的黑暗与冰冷中，勉强站稳了脚跟，进入了某种深度的……沉眠与缓慢恢复的状态。

它不再下沉，也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如同河底的一块顽石，静静地躺在漆黑河水的深处，与那块金属残片紧紧相依。

它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寂状态，只有在汲取那古老混沌气息时，才会短暂苏醒。每一次苏醒，都能感觉到自身本源那微不可查的壮大，以及对那块残片、对“逆涯”之道更深入一分的理解。

它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往生殿的变故如何，更不知道幽冥界乃至诸天万界正在发生着什么。

它只是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默默地积累着，等待着……破茧重生的那一天。

然而，这片看似死寂的漆黑深渊，真的就绝对安全吗？

在它沉眠的下方，那更加深邃、连神识都无法探知的黑暗最底层，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这块蕴含着古老混沌气息和星图坐标的残片的到来，而缓缓……蠕动了一下？

那是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庞大、也更加……饥饿的气息。

与此同时，在漆黑深渊的上方，往生殿的动荡逐渐平息。

渡厄尊者似乎以某种代价暂时安抚（或镇压）了那所谓的“噬渊古兽”，但他丢失了“源初星核碎片”（很可能就是指那块金属残片）的消息，却无法掩盖。往生殿内部暗流涌动，罚恶司也借此发难，幽冥界的局势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而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片荒芜、死寂、星辰都显得暗澹无光的破碎星域中。

一座由无数巨大、苍白骸骨堆积而成的浮空王座上，那道笼罩在浓郁邪能中的模糊身影（曾出现在万魂幡主记忆中的存在），缓缓抬起了“手”，掌心之中，一点微弱的、与林风神魂深处罚恶烙印同源、但更加深邃漆黑的火焰，正在静静燃烧。

火焰之中，隐约倒映出一条漆黑、冰冷的深渊，以及深渊底部，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混沌灵光。

“混沌的……种子……”

“终于……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脱……”

冰冷、贪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意念，在死寂的星域中缓缓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