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22章 总参谋部的诞生

都灵的秋意渐浓，金黄与深红涂抹着街道，但陆军部大楼内却弥漫着一种与季节格格不入的肃杀与革新气息。巨大的作战指挥室内，墙壁上覆盖着大幅的意大利全境及周边战略地图，墨迹尚未干透的《意大利王国总参谋部组建条例》草案摊开在长桌中央。桌旁坐着陆军大臣卡洛·罗西将军，以及几位他精心挑选、眼神锐利、明显带有新派思维的年轻校官。亚历山德罗·科斯塔首相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在地图上那些代表潜在威胁（尤其是北方奥匈帝国）的标记上逡巡。

“先生们，”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库斯托扎（指未来可能的战争）的耻辱，不能再重演。一支各自为政、指挥混乱、依靠贵族勇气和个人武勇作战的军队，在19世纪中叶的战场上，就是待宰的羔羊。奥地利人、普鲁士人，甚至法国人，他们强大的基石是什么？是统一的大脑，是总参谋部。”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都灵的位置：“意大利王国，必须拥有自己的战争大脑。就在这里，组建意大利王国总参谋部。这不是一个荣誉养老院，而必须是王**事体系的核心引擎。”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罗西将军：“卡洛，这个担子，由你亲自来挑。陆军大臣兼任首任总参谋长。我需要你，用你的威望和铁腕，将这个全新的机构打造成真正的指挥核心。”

罗西将军肃然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遵命，首相阁下。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意大利陆军的未来所系。”他深知亚历山德罗的野心和对军队现代化的执着，也明白这个位置意味着巨大的挑战。

亚历山德罗点点头，继续阐述他对总参谋部的构想：“职能核心：一、军事规划：制定国家整体防御战略、战争预案（对奥、对法及其他潜在对手）、年度演习计划。不再临阵磨枪。

二、军队组织与训练：统一全国陆军编制、装备标准、训练大纲。我要看到皮埃蒙特的兵和西西里的兵，用的是同样的枪，练的是同样的操典。

三、情报与测绘：建立直属总参谋部的情报分析部门，整合各地驻军、警察、乃至外交渠道的零散情报。精确的地图，是胜利的基石。

四、动员与后勤：制定详尽的全国动员计划，包括预备役征召、铁路运输调度、军需物资储备与补给体系。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决不能让士兵饿着肚子、光着脚去冲锋。”他的话语如同铁锤，一下下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勾勒出一幅与旧时代截然不同的军事图景。

“然而，”亚历山德罗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而冷峻，“改革不会一帆风顺。那些躺在祖辈功勋簿上、满脑子骑士冲锋和家族荣誉的老家伙们，是最大的绊脚石。他们盘踞在高层，动不得，也赶不走，硬来只会引发剧烈反弹，甚至兵变。”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几个穿着华丽旧式军服、踱着方步、高谈阔论的老派准将、少将。“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安置所’。”亚历山德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在总参谋部内部，设立一个‘高级参谋顾问团’。名义上，这是汇聚王**事智慧的最高咨询机构，所有准将及以上、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但又德高望重（或者后台够硬）的老先生们，统统请进去。给他们配备最好的办公室、最漂亮的军服、最丰厚的津贴，定期召开‘战略研讨会’，让他们畅所欲言，发表对拿破仑时代战术的高见。但是——”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顾问团的任何‘建议’，仅供总参谋长‘参考’。他们无权接触核心作战计划、无权干涉部队调动、无权过问训练大纲。他们的作用，就是在温暖的会议室里‘顾问’，而不是在冰冷的指挥室里‘指挥’。用体面的方式，剥夺他们的实权，为真正干事的年轻人腾出位置。”

罗西将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敬佩。这招“明升暗降”、“尊而不用”，既避免了与保守派元老的正面冲突，又巧妙地扫清了核心决策层的障碍。他沉声道：“明白，阁下。我会亲自挑选顾问团成员名单，确保它足够‘尊荣’，也足够……无害。”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扫过桌旁那几位年轻校官，他们眼中闪烁着兴奋和跃跃欲试的光芒。这些都是他在第二次独立战争中发现并暗中培养的苗子，精通普鲁士或法国的参谋业务，思维敏捷，认同现代化战争理念。

“你们，”亚历山德罗指着他们，“马西莫·科斯塔中校（非亲戚，同名）、卢卡·费拉里斯少校、安东尼奥·巴里拉上尉……从今天起，正式调入总参谋部核心部门：作战处、训练处、情报处，你们就是总参谋部的第一批‘新鲜血液’。我要你们用最新的知识、最严谨的计算、最无畏的精神，去填充这个‘大脑’。你们的建议，将直达我和罗西将军的案头。记住，你们的敌人，不仅是地图上的奥军，还有陆军部大楼里那些陈腐的空气。”

年轻军官们激动地起立，胸膛挺得笔直：“誓死效忠王国！效忠首相阁下！效忠总参谋长！”

几天后，陆军部大楼举行了简朴而庄重的意大利王国总参谋部成立仪式。罗西将军身着崭新的总参谋长制服，发表了简短有力的演说。仪式上，那些被“荣升”为“高级参谋顾问”的老将军们，穿着挂满勋章的礼服，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坐在前排最显眼的位置，接受着后辈军官的敬礼。他们心中或许还残留着往日的荣光和对新事物的不屑，但权力的核心，已悄然转移。

仪式结束后，罗西将军带着他的年轻核心团队，立刻投入工作。巨大的作战室内，年轻参谋们围着地图和沙盘，激烈地讨论着假想敌的部署、铁路运力计算、新式后装步枪的战术应用……而在走廊尽头那间宽敞明亮、铺着厚地毯的“高级参谋顾问团”会议室里，几位老将军正端着咖啡，对着一张泛黄的、描绘着滑铁卢战役的旧地图，高谈阔论着骑兵冲锋的艺术，声音洪亮，却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亚历山德罗站在总参谋长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嘴角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总参谋部这颗新生的“大脑”已经植入意大利军队这具庞大的躯体，尽管还有旧时代的神经在抽搐，但变革的齿轮，已经开始不可逆转地转动。未来战争的方向盘，正在被一只更年轻、更锐利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