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64章 铁律与选票

那不勒斯王宫深处，南意治理的神经中枢日夜不息地搏动着。窗外，城市正艰难地舔舐着战争的创伤，港口恢复了些许活力，街头也多了些行色匆匆的平民。但亚历山德罗·科斯塔深知，表面的平静下，混乱的暗流仍在涌动——保王党残渣伺机作乱，旧势力盘根错节，盗匪趁乱劫掠，而更深远的不安，则源于这片土地对新秩序的茫然与隔阂。

整编军队的硝烟味尚未散尽，一项更关乎日常秩序、更深入肌理的工程——组建新王国警察队伍——被提上了最高优先级。王宫办公室内，亚历山德罗面对着一份详尽的计划书。窗外，是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但混乱的阴影仍在暗巷中潜伏。

“治安，是秩序的基石，更是选举的前提。”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冷硬。他看向肃立一旁的阿尔贝托和几位从北意调来的、经验丰富的王国宪兵军官。“旧两西西里王国的警察体系，**横行，与贵族、黑帮盘根错节，必须彻底打碎重建。但南意太大，我们等不及从头培养新人。”

计划书的核心清晰而务实（参照亚历山德罗在北意、中意实行的警察系统）：

1.骨架：从已完成整编、表现忠诚可靠的南意原波旁军队士兵中，筛选出约40%。这些人熟悉当地环境，有一定纪律基础（哪怕是被迫的），且经过军队整编的初步筛选，忠诚度相对可控。再从投降的旧警察中，严格甄别出约30%背景相对清白、无重大劣迹、且专业技能（如刑侦、户籍）不可或缺者。

2.灵魂：从北意及中意大利（托斯卡纳、帕尔马）地区，抽调30%在地方治安中表现优异、政治可靠的现役警察或宪兵骨干。他们将构成新警察队伍的脊梁，担任各级指挥官和关键岗位（如内务调查、情报分析），确保队伍的绝对忠诚与执行力。

3.熔炉：成立“南意警察总署”，由内政部警察总署直接领导，内政部警察总署、警察学校负责提供“特殊技能”（反暴乱、情报搜集、审讯）教官。所有新招募及留用的警察，无论来源，必须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强制性集中训练。训练核心：

3.1纪律重塑：严苛的军事化管理，灌输王国法律与新秩序理念，彻底洗刷旧体系习气。

3.2技能更新：基础格斗、武器使用（统一配发科斯塔兵工厂的转轮手枪和警棍）、新法典学习、基础急救。

3.3政治忠诚：反复强调效忠国王、王国政府及统一事业，灌输统一党理念。

4.控制：建立参照撒丁王国（亚历山德罗在北意、中意实行的警察系统）垂直管理的省警察厅 -＞ 市警察局 -＞ 县\/区警察分局 -＞ 乡镇派出所\/巡警队体系。各级主官由内政部直接任命（多为北意\/中意调来的骨干或统一党可靠成员）。

设立独立于地方警察体系的“内务调查处”。其成员由黑水背景人员、情报部门特工及少数最可靠的北方警官组成。他们拥有特殊权限，负责监控警察队伍内部纪律、忠诚度，查处贪腐渎职，并秘密搜集地方不稳定情报。他们是悬在所有警察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效率是生命。”亚历山德罗合上计划书，“三个月内，我要看到主要城镇的警察局挂牌运作。六个月，覆盖所有重要乡镇。目标：确保年底地方议会选举期间，南意每一个投票站外，都站着王国的新警察。”

命令下达，机器轰鸣。在那不勒斯、巴勒莫、墨西拿等大城市，旧警察局被替换，旧址或新址门口，崭新的撒丁王国警徽（融合了王冠、剑与天平）被悬挂起来。筛选出的旧人员与新调入的北方骨干混杂在一起，在严厉的教官（既有王**官，也有眼神冰冷、下手狠辣的黑水“顾问”）的呵斥下，进行着队列、体能和武器训练。汗水和尘土飞扬中，一种迥异于旧时代懒散贪婪的新式“国家暴力机器”正在被强行锻造。街头巡逻的深蓝色新制服身影，开始取代旧警察的土黄色，成为南意城镇新的风景线——尽管这风景带着生涩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与此同时，另一项更为深远、也更为复杂的工程悄然启动：关于撒丁与两西西里合并全民公投以及筹备1860年底的地方议会选举。这是为1861年初全国议会选举铺路的关键一步，更是将南意真正纳入王国政治版图、为统一党奠定统治基础的核心战役。

统一党南意临时总部（由被没收的一座贵族府邸改造而成）成了选举机器的神经中枢。亚历山德罗派来的选举专家（几位深谙北意选举运作的统一党高级干事）坐镇指挥。

选民名册：这是权力的基石。统一党动员起新组建的地方警察、统一党地方分部成员以及被“感化”的地方小吏，挨家挨户进行人口登记与选民资格核查（男性，年满25岁，识字或拥有一定财产）。这项工作繁琐却至关重要，掌控名册，就掌控了选举的入口。

候选人提名：名单由统一党南意委员会主导拟定。优先考虑在前期“解放”和“重建”中表现突出的统一党地方骨干、合作的地方开明士绅、以及部分被吸纳的原红衫军基层军官（象征意义大于实权）。名单需报那不勒斯委员会及亚历山德罗本人审核，确保绝对可靠。

宣传机器：《复兴报》南意分社火力全开。头版头条不再是战争捷报，而是“王国新法保障民权！”、“地方议会：您的声音直达都灵！”、“统一党：建设新南方的引路人！”等煽动性口号。大量印刷简陋但图文并茂的传单，由统一党宣传员深入田间地头、工厂码头、甚至教堂门口分发，向那些大多目不识丁的农民和工人描绘着选举带来的“美好未来”——减税、分地（部分被没收的波旁贵族土地将分配）、修路、建学校。科斯塔集团在各地的工厂、工地，也成了天然的宣传点，工头们被暗示或明示：支持统一党候选人，才能保住饭碗甚至获得提升。

骨干培训：从北意调来的统一党“选举专家”，对各选区的统一党骨干和候选人进行密集培训：如何演讲（抓住民生痛点）、如何组织集会、如何应对对手（主要是零星的地方保王派或教会势力支持的独立候选人）的诘难、以及……如何在计票环节“确保”胜利。

科斯塔集团的渗透：在科斯塔银行网点、在科斯塔即将开工的工厂选址旁，工头和管理层被暗示或明示：鼓励、甚至“引导”工人及其家属支持统一党候选人。保住饭碗、获得提升、甚至优先获得工作机会，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比一万句口号都更有力。

亚历山德罗站在统一党总部顶楼的窗前，俯瞰着这座正在被强力改造的城市。训练营的口号声隐隐传来，街头新警察的深蓝色身影在巡逻，统一党的宣传马车正摇着铃铛驶过广场。铁律的刺刀正在廓清道路，而选票的罗网，正撒向南意迷茫的人心。他深知，刺刀只能带来表面的屈服，唯有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纳入王国的政治游戏之中，让他们通过那张或许并不理解其全部意义的选票，感受到一丝虚幻的“主人翁”参与感，并用看得见或摸得着的利益（哪怕只是画饼）进行捆绑，才能让撒丁王国的蓝旗，真正插进南意大利的灵魂深处。这是一场无声的征服，比战场上的厮杀更为复杂，也更为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