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9章 基奥贾的撒丁旗

1859年6月3日，凌晨四点。威尼斯湾外围，基奥贾以南约三海里处。海天交界处透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但夜幕依旧深沉，海面笼罩在浓重的湿冷雾气中。特混舰队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地锚泊在预定海域。冰冷的钢铁舰身凝结着露水，无声地融入这片黎明前的黑暗。

“统一号”舰桥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舱。费拉里准将站在观测窗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雾气弥漫的海岸线轮廓。参谋军官们屏息凝神，盯着怀表和海图。一名身着便装、但眼神锐利如鹰的战地记者（《复兴报》王牌），紧握着速记本和早期笨重的相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既紧张又兴奋。

“报告舰长，距离目标滩头3500码，水文符合预期，雾气利于隐蔽。”一名观测员低声报告。

“陆战队报告：登陆艇准备就绪，人员装备检查完毕。”通讯官紧接着汇报。

费拉里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按计划，行动。”命令通过微弱的灯光信号迅速传递到各舰和运输船。

无声的杀戮机器瞬间启动。运输船船舱打开，一艘艘满载陆战队员的登陆艇如同离弦之箭，被吊臂迅速放入漆黑冰冷的海水中。士兵们动作迅捷而有序，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无声地翻过船舷，滑入摇晃的小艇。桨叶入水，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哗啦声。数十艘小艇组成数个攻击波次，在经验丰富的士官长手势指挥下，如同暗夜中游弋的鱼群，悄无声息地扑向雾气笼罩的滩头——代号“旧灯塔”的废弃炮台方向。

与此同时，“统一号”、“雷霆号”、“风暴号”的主炮炮塔在蒸汽与齿轮的驱动下，发出低沉压抑的嗡鸣，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炮口昂起，精准地指向了滩头后方奥军可能集结的区域和通往内陆的道路节点。炮手们屏住呼吸，手指悬在击发拉杆上，等待着掩护射击的命令。

精锐突击队在第一波登陆艇上，他们紧握着一支特制的c1858短管卡宾枪，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穿透雾气，死死锁定着越来越近的滩头轮廓。没有呐喊，没有号角，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细微声响和士兵们压抑的呼吸声，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登陆艇的龙骨猛地撞上松软的滩涂。“上！”突击队队长声音低沉如野兽咆哮，精锐突击队队员跃出船舷，踏入及膝深冰冷的海水中。

如同按下了无声的开关，数百名陆战队员如同出笼的猎豹，瞬间从登陆艇中涌出。他们以娴熟的战术队形散开，三人一组，交替掩护，压低身形，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阴影，迅猛无比地扑向那道横亘在滩头与炮台之间的低矮土堤。

废弃的“旧灯塔”炮台只有一个小队（约30人）的奥军象征性驻守，且因地处外围、环境恶劣而士气低落。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陆战队员如同鬼魅般翻越土堤、出现在炮台外围的壕沟时，哨兵才如梦初醒，惊恐地拉动枪栓示警。

“自由射击！清除障碍！”突击队队长冷酷的命令。噗！噗！噗！科斯塔c1858步枪发出沉闷的射击声，暴露在外的哨兵和几个试图从营房冲出的奥军士兵瞬间被精准点杀，几乎没有发出像样的惨叫。

陆战队员们如入无人之境，爆破手迅速在炮台入口安放小型炸药包。轰隆！一声闷响，木制大门连同门框被炸得粉碎。硝烟未散，突击小组已如离弦之箭冲入，枪声、短促的搏斗声、垂死的闷哼在狭窄的通道和房间内响起。战斗在几分钟内结束。炮台内残余的十几名奥军非死即降，毫无还手之力。

“控制炮台！”

“升起旗帜！”

一面崭新的撒丁王国蓝底萨伏依十字旗，被两名陆战队员奋力升起在“旧灯塔”炮台最高处的旗杆上。此刻，天边刚刚泛起一丝微弱的晨光，旗帜在灰白色的天幕和海风中猎猎作响，显得格外刺眼。

轰！轰！轰！轰！几乎在旗帜升起的同时，“统一号”和护航舰的主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橘红色的炮口焰瞬间撕裂了黎明的薄雾，如同惊雷炸响。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砸在滩头后方预设的、通往基奥贾和威尼斯方向的交通要道、桥梁附近。巨大的爆炸声和腾起的烟柱，在寂静的清晨传得极远。这是“惊雷”真正的怒吼，制造出大规模炮火准备和后续进攻的假象。

基奥贾小镇瞬间被惊醒，守军惊恐地看到“旧灯塔”方向升起的撒丁旗和猛烈的炮击，凄厉的警报声划破长空。

“撒丁人登陆了！”

“他们在炮轰基奥贾！”

“天啊！好多船！海面上都是！”（雾气中，隐约可见庞大的舰队轮廓）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小镇守备官魂飞魄散，一面组织稀少的兵力试图向炮台方向“反击”（被舰炮无情压制），一面疯狂地向威尼斯城防司令部拍发加急电报：“基奥贾遭遇大规模登陆，‘旧灯塔’失守。敌军舰队规模庞大，请求紧急增援！”

威尼斯城内，奥地利总督府一片大乱，刺耳的电报机的嘀嗒声此起彼伏。

“什么？基奥贾失守？撒丁舰队主力在炮击？”

“他们怎么敢，目标是威尼斯？”

“快！命令第xx预备步兵团，立刻停止向伦巴第前线转运。火速回防基奥贾，堵住他们。”

“调集港内炮艇！准备出击！”

…… 一连串错误的命令，在恐慌中被仓促下达。一支原本即将开赴伦巴第主战场的奥军精锐预备队，在距离前线只有一天路程的车站，被紧急叫停，调头扑向基奥贾这个“致命的登陆点”。

就在奥军陷入混乱、开始调动之际，巴尔迪冷静地看着怀表。晨光渐亮，雾气开始消散，舰炮的掩护射击也恰到好处地开始延伸。

“时间到！按预定方案，交替掩护！撤！”信号弹（绿色）无声地升上天空。陆战队员们如同潮水般退去，动作依旧迅猛有序。他们带走伤员和战利品（包括几份奥军文件和一面奥军军旗），在舰炮火力的掩护下，快速登上在滩头等待的登陆艇。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如同一次完美的战术撤退演练。

当奥军增援部队气喘吁吁地赶到“旧灯塔”炮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和那面依旧在晨风中飘扬的撒丁旗帜，以及海面上远去的舰队剪影。海面上除了被炮弹犁过的痕迹和几艘被遗弃的空登陆艇，再无一个撒丁士兵的身影。

“惊雷行动”完美落幕，消息如同长了翅膀。

《复兴报》战地记者用充满激情的笔触和现场拍摄的（略显模糊但震撼）炮台上升旗照片，描绘了这场“英勇的突袭”：“海军利刃直插敌腹，陆战健儿扬威基奥贾。”报道渲染了行动的突然、迅猛和战略意义（成功调动敌军），将陆战队塑造成“无畏的尖刀”。

整个撒丁王国乃至关注战局的欧洲舆论一片哗然。撒丁海军不仅能进行传统海战，竟已拥有如此精悍的两栖投送能力，能随时在奥地利最敏感的海岸插上一刀。威尼斯城更是陷入一片恐慌，守军数量被迫大幅增加，彻底失去了作为战略预备队支援北线战场的能力。

海军部指挥塔内，亚历山德罗看着来自伦巴第前线的情报——确认奥军一支主力预备队因“惊雷”而调离主战场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代价极小（仅数人轻伤），收益巨大。这不仅仅是一次战术佯动，更是一次成功的战略心理战。“存在舰队”的威慑力，第一次以如此震撼的方式，铭刻在了奥地利人，乃至整个欧洲的心头。亚得里亚海的风，从此将带着撒丁海军的铁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