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16章 免费的飓风

《复兴报》的惊雷在热那亚炸响，余波却以更迅猛的速度冲向撒丁王国的权力中心——都灵。那份印着“奥匈帝国海关黑幕：15%的刀在割撒丁商人的喉！”的免费报纸，如同燎原的野火，席卷了都灵的咖啡馆、议会走廊和商人俱乐部，愤怒的声浪甚至冲破了保守派报纸试图构筑的沉默堤坝。

就在这舆论沸腾的当口，《复兴报》第二期带着更加尖锐的锋芒刺向都灵的心脏：“都灵沉默？王国首都为何对关税吸血装聋作哑？！”标题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执政的温和自由派和保守贵族脸上。

都灵沸腾了。议会内唇枪舌剑，保守派痛斥《复兴报》“煽动民粹”、“破坏邦交”，自由派则借势猛攻政敌的绥靖政策。街头巷尾，愤怒的市民和商人聚集，要求政府强硬回应奥匈帝国。压力，如同滚烫的岩浆，涌向首相加富尔的办公室。

《复兴报》狭小的编辑部，此刻成了风暴眼。“加印！立刻加印一万份！”主编加斯帕雷在嘈杂的编辑部里嘶吼，油墨染红了袖口也浑然不觉，排字工们手指翻飞，铅字碰撞声密如急雨。免费策略如同狂暴的飓风，首日两万份报纸被席卷一空，需求仍在暴涨！

“科斯塔先生！”加斯帕雷激动地挥舞着读者来信，信件雪片般堆满办公桌，“热那亚、都灵、甚至米兰的商人都在来信控诉！线索太多了！可我们人手…根本处理不过来！”

亚历山德罗站在编辑部门口，冷眼审视着这片混乱而充满生机的战场。免费是引爆器，但绝非长久之计。他递给加斯帕雷一份清晰的计划：

“复兴报改革计划：

1.版面革新：头版保留最大标题 核心图文（三栏制不变），内页增设‘战火了望’专栏——转载《泰晤士报》最新战况（购版权），配简明地图；‘商海沉浮’专栏——刊登读者来信精选（隐实名），配讽刺漫画（招募画师）；字号统一，行距放宽，重要段落加粗框线！ 让眼睛喘口气！

2.人才风暴：头版下方刊载招聘启事：高薪诚聘调查记者（需有暗访经验）、战地通讯撰稿人（通晓英法语）、速写画师、分区发行经理！薪酬高于行业二成！注明：应聘者需携带个人作品至《复兴报》编辑部面试！

3. 渠道扩张：安东尼奥负责！三日内，打通热那亚至都灵、诺瓦拉、亚历山德里亚主要驿道沿途城镇报亭！建立分销网络！运输成本我承担！

4.广告预留：二版右下角开辟固定区域，标注‘黄金商讯位火热预定中’。首期免费为科斯塔纺织厂刊登：‘专利双齿送布牙，帆布缝纫再无惧！’（附简洁机绣徽章图样）。

5.内容合作：你亲自去电报局，以报社名义联系伦敦《泰晤士报》办事处，洽谈战况新闻定期转载授权！报价不必吝啬，但需独家意语刊登权！”

计划精准如手术刀，加斯帕雷眼中迸发出光芒，这不仅是救急，更是构建报业帝国的蓝图。他立刻扑向排字台，亲自调整新版面。

第二天，焕然一新的《复兴报》再次席卷街头，除了头版持续燃烧的关税怒火，内页变化令人耳目一新：

“战火了望”专栏：转载《泰晤士报》对塞瓦斯托波尔战壕惨状的报道，配简明克里米亚地图，让远离战场的民众直观感受战争脉搏。

“商海沉浮”专栏：精选三条商人血泪控诉（隐去实名），旁边配着一幅辛辣漫画——一只戴着奥匈帝国鹰徽帽的硕大蚂蟥，正贪婪吸附在标注“撒丁贸易”的血管上，讽刺力透纸背。

版面清爽，字号适中，关键段落加粗框线，阅读体验飙升，效果立竿见影。酒馆里，人们不再仅仅愤怒于关税，开始指着地图争论联军推进速度，对着漫画发出解气的哄笑。报纸的“有用性”和“可读性”口碑急速攀升！

《复兴报》报纸销量（免费）更是达到惊人的5万份！瞬间成为意大利第一大报纸，第二天报道出去后引发更多的轰动，带来更大的影响力。

招聘启事如同投入深水的炸弹。短短两天，狭小的编辑部被应聘者挤得水泄不通。一个面黄肌瘦、眼神却像狐狸般精明的年轻人，递上几份揭露热那亚市政工程贪腐的匿名手稿——这是老费里尼推荐的暗访苗子。一位带着厚厚剪报本、能流利翻译英文战报的中年落魄教师，渴望成为战地通讯撰稿人。

甚至还有位曾在巴黎学画、因政治漫画得罪权贵而流亡的画家，现场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奥匈帝国税吏贪婪的丑态，引起满堂喝彩！

加斯帕雷如同发现宝藏的矿工，兴奋又疲惫地主持面试。亚历山德罗则在幕后审视，他需要的不仅是笔杆子，更是忠诚与胆识。

与此同时，老费里尼风尘仆仆地从伦巴第边境归来，带回的不仅是更多商人的血泪账，更有一份意外之喜——几张模糊但清晰可见的照片！照片上，赫然是德维尔工厂的工头马可，正将几个“特制”双齿送布牙交给几个行踪鬼祟的人！背后隐约可见杜瓦尔分厂的招牌！这是卢卡深入虎穴时，老费里尼用新购置的笨重相机远距离冒险偷拍的！

“时机未到，”亚历山德罗看着照片，眼中寒光一闪，“这是插向德维尔心脏的匕首，现在…先收好。”他转向加斯帕雷，“下一期，收费。”

“收费？”加斯帕雷一惊。免费策略正烈火烹油，此时收费？

“免费是火药，不能永远爆炸。”亚历山德罗冷静如冰，“一周免费，已让《复兴报》之名深入人心。现在，我们要筛选真正的读者，建立可持续的根基。定价：每份两分里拉（远低于市价）。头版预告：下期将曝光更震撼的外国资本压榨本土实业内幕！配图…”他点了点老费里尼拍的照片，“用这张，但…马可的脸打码，工厂招牌做模糊处理，只突出那双齿部件和交易动作。标题就叫——‘阴影中的獠牙：谁在窃取撒丁工业的未来？’ 吊足胃口！”

收费首日，热那亚全城屏息。报童的吆喝变了：“震撼内幕！外国资本的黑手！只要两分钱！”担忧的冷场并未出现，经过一周免费培养的读者群，早已对《复兴报》产生了强烈的信息依赖和信任。码头工人掏出铜板，商人直接甩出银币，酒馆老板成捆购买，分销网络覆盖的城镇同样反响热烈。

傍晚，安东尼奥将首日销售数据呈上：热那亚本城售出9,200份！都灵、米兰及周边城镇售出18,500份！总计27,700份！ 远超所有传统报纸！

“广告位呢？”亚历山德罗问。“三家本地商行询价！一家染料厂已预付30里拉定金，预定下期二版广告位！”安东尼奥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就在这胜利的喧嚣中，卢卡悄然而至，将一份签着“卢卡·贝尼尼”名字的辞职信（他在德维尔工厂的化名）放在亚历山德罗桌上，低声道：“少爷，德维尔…上钩了。他们开始批量生产那‘特制’牙齿了，崩溃…就在眼前。”

亚历山德罗看着销售数据，又看了看卢卡带来的辞职信和桌上那份打码的“獠牙”照片清样，嘴角缓缓勾起。舆论的飓风已经掀起，德维尔的丧钟也已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