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100章 绑上战车的齿轮

几天后，宫廷内部传出消息，国王陛下在书房独自欣赏一本“特别的画册”良久，据说心情…相当不错。亚历山德罗知道，撬动王权的第一块砖，已经松动。王权的隐性支持初步确认，亚历山德罗立刻将目光投向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力量支柱——军队。没有军方的鼎力支持，再完美的密约和议会授权都是空中楼阁。而军方此刻最迫切的需求，就是钱，庞大的军费。

撒丁王国正在疯狂扩军备战，新式步枪、大炮、军服、药品、军饷…每一项都需要海量的金币。一份堪称天文数字的《1859年度特别军事预算及装备采购法案》被加富尔政府提交到了议会。这份法案，是点燃战争引擎的火种，也是亚历山德罗“统一派议员联盟”成立后面临的第一个重大考验，更是他绑定军方的最佳契机。

圣卡洛宫议会大厦，军事预算特别委员会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委员会成员们围坐在长桌旁，面前堆满了厚厚的预算明细和采购清单。保守派和部分中间派议员看着那一长串令人眩晕的数字，脸色极其难看。

“荒谬，这简直是掏空国库。”一位保守派委员拍案而起，“如此庞大的军费，我们拿什么来填？加税？那会压垮我们的工商业和农民，借贷？王国将背负沉重的债务，仅仅是为了一个尚在纸上的战争计划？”

“还有这些装备采购，”另一位中间派议员指着清单，忧心忡忡，“大部分指向法国供应商？这会不会让我们的军队过度依赖法国？而且这价格…是否合理？”

质疑声此起彼伏。亚历山德罗作为委员会成员（这是他主动争取的关键位置），安静地听着，深灰色的眼眸如同精密的仪器，扫过每一个发言者的脸，分析着他们的立场和软肋。

等质疑声稍歇，亚历山德罗才沉稳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诸位同仁的担忧，情有可原。钱，确实是根本问题。”他先肯定了对方的关切点，缓解对立情绪。

“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斩钉截铁，“请诸位扪心自问：没有一支装备精良、粮饷充足的军队，我们凭什么去挑战奥地利这个庞然大物？凭什么去实现我们日夜期盼的意大利统一？难道指望拿破仑三世的法军独自为我们流血牺牲吗？那战后，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接收伦巴第、威尼斯？”他直接点出了核心利益，让保守派也一时语塞。

“至于军费来源，”亚历山德罗展开一份详尽的财政计划书，“首相府已拟定方案：一部分来自王国的战略储备金；一部分来自发行专项战争债券，由王国信用担保，相信爱国商民会踊跃认购；最后一部分，确实需要适度的、针对高收入人群和奢侈品消费的临时特别税。”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工商业背景议员，“我知道这会带来阵痛。但请诸位想一想，一旦打通了伦巴第和威尼斯的市场，打破了奥地利的关税壁垒，王国工商业将迎来何等广阔的天地？暂时的牺牲，是为了未来十倍、百倍的回报。这是投资，不是消耗。”

这个“未来市场”的饼，画得相当诱人，部分工商业议员陷入了沉思。接着，亚历山德罗抛出了他精心准备的、针对军方和本土势力的“杀手锏”：“关于装备采购的依赖性和价格问题，”他拿起采购清单，手指点在其中几项关键条款上，“我完全赞同部分同仁的担忧。因此，我正式提议，在本法案中附加一项修正案：要求国防部在同等质量、同等交付期限的前提下，必须优先采购撒丁王国本土军工企业生产的产品。”

此言一出，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亚历山德罗环视众人，声音带着强烈的说服力：“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免过度依赖外邦，更是为了壮大我们自己的工业力量！战争需要强大的后勤，而强大的后勤需要强大的本土工业支撑！将订单交给本土企业，能创造大量就业，带动技术升级，长远看，是铸就王国真正的‘钢铁脊梁’。”他目光转向几位明显意动的工业区议员，“诸位代表工业界的朋友，难道不希望看到撒丁的工厂为保卫撒丁的军队提供武器吗？这难道不是双赢？”

他随即又看向军方背景的委员（罗西将军的代表），语气诚恳：“将军们，我知道你们最关心的是装备的可靠性和及时性。修正案的前提是‘同等质量、同等交付期’。国防部拥有最终裁决权，确保不会因本土产能不足而延误军机。但请相信，只要有机会，我们撒丁的工匠，同样能打造出精良的武器。给他们机会，就是给王国未来更多的选择和安全保障。”

这一手“优先本土采购”的修正案，瞬间扭转了局面。军方虽然更信任法国货，但亚历山德罗的修正案给了他们台阶下（国防部有裁决权），更重要的是，这展现了议会对军队需求的支持态度。而且，如果能扶持起本土军工，长远看对军队也是好事。罗西将军的代表微微颔首。

本土工业资本家（及其议员代言人）：巨大的利益蛋糕摆在眼前。军需订单是块超级肥肉，亚历山德罗的修正案等于直接送钱，这些议员的态度立刻从质疑转向了强烈支持。

民族主义者：“支持国货”、“壮大本土工业”的口号极具煽动力，符合民族情绪。

中间派：看到亚历山德罗的方案兼顾了军队需求、工业利益和长远安全，部分人疑虑大减。

亚历山德罗趁热打铁：“诸位，这份军事预算法案，是点燃统一火炬的火种。附加的‘优先本土采购’修正案，则是确保这火炬能长久燃烧、照亮意大利未来的基石。我恳请委员会支持法案及修正案，将其提交议会全会审议。为了意大利的统一，为了王国的未来。”

在亚历山德罗精准的组合拳和“统一派议员联盟”成员的率先支持下，特别委员会最终以优势通过了包含“优先本土采购”修正案的军事预算法案，提交议会全会。

议会全会，辩论再起。当法案提交全会，保守派再次发动猛烈攻击，尤其对“优先本土采购”能否落实、是否会影响装备质量表示强烈质疑。亚历山德罗再次挺身而出，作为特别委员会成员和修正案提案人，他引用了详实的数据（部分由科斯塔精密机械制造公司“提供”），列举了本土几家大型兵工厂的技术实力和产能潜力，信誓旦旦保证“撒丁制造”同样可靠。同时，他他不仅强调“民族工业自强”、“支持国王领导的解放战争”层面，更承诺：1.接受军方严格质检；2.若本土产能\/质量不达标，国防部有权外购（给军方定心丸）；3.邀请其他有实力的本土厂商参与竞标部分非核心部件（分化反对力量，显示“公平”）。

“统一派议员联盟”在此刻展现了强大的执行力：核心成员轮番上阵，用不同角度支持法案和修正案。被亚历山德罗提前“精准游说”过的关键中间派议员纷纷发言支持，来自工业选区的议员更是群情激昂，力挺“优先本土采购”。

最终，《1859年度特别军事预算及装备采购法案》（含“优先本土采购”修正案）在议会获得通过。虽然反对票不少，但在亚历山德罗及其联盟的强力运作下，赞成票占据了稳固的多数。

军方总部。罗西将军看着刚刚送到的议会表决结果和法案全文，特别是那项“优先本土采购”条款，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他派人传话：“告诉科斯塔议员，军方感谢议会对国防事业的支持。关于装备采购的具体细节…我想，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详细沟通’一下。”他特意在“详细沟通”上加重了语气。亚历山德罗的修正案不仅给了军方急需的军费，还主动递上了一个加深联系、甚至可能进行利益交换的橄榄枝。

科斯塔精密机械制造公司。老安东尼奥看着报纸上通过的军事法案和“优先本土采购”的报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他对着管理层说：“少爷这一步棋，走得妙，我们工厂的机会来了。立刻组织技术骨干，研究军方可能的订单需求。质量，必须是最好的。这是科斯塔家族更进一步的基石。”

首相府邸，加富尔看着议会表决结果，长舒一口气。他拿起笔，给亚历山德罗写了一张简短的便签：亚历山德罗：干得无懈可击，议会代理人名副其实。军费已备，齿轮已动，静待东风。

亚历山德罗看着便签，深灰色的眼眸映照着窗外的夕阳。议会、国王、军方、工业资本…推动意大利统一战争这台庞大机器的关键齿轮，已被他通过精妙的操作，一一绑定、启动。他稳稳地站在都灵，手中无形的丝线，已悄然连接起战争的阀门。东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