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北隅,藏着一方名为“樱雪院”的清幽别院。
此处远离后宫中心的雍容与喧阗,是武圣皇帝朱瞻基特意为来自东瀛的三位女子——今川雪、阿万、日野荣子辟出的居所。
院中数株八重樱虽未逢花期,然精巧的枯山水庭院、蜿蜒的竹篱与朴拙的木廊,无不浸润着浓郁的东瀛风致。
岁月并未在她们容颜上刻下痕迹,得益于朱瞻基所授的《玉女心经》内功心法,三女亦如院中精心呵护的花木,青春常驻,风采依旧。
朱瞻基并非耽于逸乐之人,深知过犹不及之理,于武道修为、帝王精力皆需持重。
故而他踏足樱雪院的次数寥寥,与其说是临幸,不如说是在处理繁冗国事之余,寻一处异域风情的静谧角落,暂得片刻疏朗,体味几分海东的风物人情。
这一日暮色四合,朱瞻基批阅罢奏章,心念微动,信步向樱雪院行去。
太监早已通传。
待他入院,三位女子已娴静恭候于廊下。
今川雪身着深绀色小袖,腰背如青竹般挺直,武士之女骨子里的倔强虽已深藏,却在眉宇间沉淀为一丝不易折服的韧劲。
阿万怀抱古朴的三味线,淡青和服衬得她愈发温婉柔顺,低垂的眼睫掩映着惯有的恭谨。
荣子则是一身藕荷色素雅吴服(融合了明式剪裁与和风纹样),仪态从容娴雅,昔年贵族侧室的教养融入骨血,使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份气度。
令人瞩目的是,在她身侧,侍立着一位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皮肤雪白,容貌也异常美丽。
眉眼与荣子有六七分相似,却更添几分未经世事的清丽与初入禁苑的拘谨,身着樱色渐变小纹和服,正是荣子母家新近送入宫中的侄女——日野香织。
“恭迎皇上圣驾。”
四人敛衽行礼,官话已颇为流利,只余些许独特的韵律。
“免礼。”
朱瞻基随意于廊下落座,目光掠过局促的香织时略作停留,带着一丝了然与审视。
荣子莲步轻移,奉上温热的明前龙井,茶香袅袅。
阿万指尖轻拨,一曲带着故国幽思的《荒城之月》自三味线弦上流淌而出。
今川雪则默默跪坐一旁,取过水晶盘中饱满的枇杷,动作虽不如宫中侍女般行云流水,却格外认真细致地剥去果皮,露出晶莹果肉。
香织则略显局促地侍立荣子身后,好奇又紧张地偷眼打量着这位威震寰宇的大明皇帝。
朱瞻基品着清茗,目光落在庭中那方精心耙制的枯山水白沙上,月光洒落其上,泛起冷冽银辉,仿佛将远隔重洋的岛国气息也凝结于此。
“近日可好?”
朱瞻基放下茶盏,声音温和,目光扫过诸女,最终落在荣子身上。
“院中景致,可还合心意?”
荣子含笑欠身,姿态优雅:“谢皇上垂询。托皇上洪福,一切安好。院中枯山水白沙,每日晨昏静观,颇能涤荡心神,只是……”
她顿了顿,眼波微动,望向那几株樱树。
“待到春深,若能有幸再见樱花纷落如雪,便更无憾了。”
话语平静,却悄然泄露一缕深藏的乡愁。
阿万的琴音随之微微一滞,旋即续上,更添几分如泣如诉的凄清。
今川雪将剥好的一碟枇杷恭敬奉上,低声道:“臣妾等在此,甚为安泰。”
她的目光掠过院墙,投向那象征着无边帝国的沉沉宫阙。
“此处……很静。”
言语简洁,却道出了这方寸之地于她而言的意义——是异国深宫中的避风港,亦是浮世中的一片孤雪。
朱瞻基接过玉碟,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今川雪因常年习武而略带薄茧的手指,清晰地感受到她瞬间的紧绷以及那竭力克制、几乎要破茧而出的锋锐之气。
他拈起一枚枇杷果肉送入口中,清甜汁水漫溢。
“雪,”朱瞻基的目光投向今川雪,“朕犹记得,你曾言骏河湾的日出,壮美非凡?”
今川雪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如同暗夜星子,旋即又迅速湮灭于更深的落寞:“是。晨曦初露,海天相接处,金红炽烈,如神火熔铸的锦缎铺陈万里……”
她声音渐低,几不可闻。
“此景,恐今生难再见了。”
阿万的琴音随之转为低沉呜咽,如海潮呜咽,夜风悲鸣。
朱瞻基闻言,神色平静,目光深远地望向东方夜空,仿佛能穿透宫墙与重洋:“海天辽阔,机缘难料。若有机缘,纵使万里之遥,亦非不可及。”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帝王俯瞰天下的从容,既未轻易许诺,也未彻底断绝念想。
今川雪微微一怔,随即垂首:“是臣妾失言了。”
心中那点渺茫的念想,因这模糊的“机缘”二字,反而奇异地泛起一丝微澜。
朱瞻基未再多言,只是静静聆听着这承载着故国之思的琴音,目光流连于月光下的枯山水庭园,享受着这份迥异于大明后宫的异域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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