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当顾昭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那厚重的殿门之后，一场围绕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假面舞会，虽然落下了帷幕，但另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深刻的暗流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从南京返回天津的路上，顾昭乘坐的是海军最快的一等战列舰“定远”号。一路之上，他没有再提及任何关于台湾战事的话题，只是独自一人，长时间地，站在船头，任由冰冷的海风，吹拂着他那身玄黑色的斗篷。他的表情，如同万年不化的坚冰，那双深邃的眼眸，倒映着无垠的、波涛汹涌的大海，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思考着什么。
然而，当舰队的钢铁巨影，缓缓驶入天津大沽口那戒备森严的军港之时，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沉默，便瞬间，被一种雷厉风行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决断力所取代。
命令，一道接着一道，从他的旗舰之上，通过无线电报与传令兵，迅速地，传向了整个京津地区，这个被他打造成铁桶一般的核心基地。
是夜，天津镇国公府，灯火通明，却又寂静无声。府邸之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亲兵都换上了实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而在府邸最深处，一间从不对外开放的、位于地下的巨大密室之中，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巨大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具精细到令人发指的、囊括了整个大明疆域的巨型沙盘。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卫所，一应俱全。而此刻，正有数人，围绕着这具沙盘，沉默地，等待着。
他们的身份，足以让整个大明朝堂，为之震动。
新军体系的最高统帅，兼北方边防总司令，赵率教；西山工业区的总负责人，大明技术革新的心脏人物，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皇家银行的实际掌舵者，掌控着整个新政体系经济命脉的商业巨子，侯三；以及，刚刚从南京赶回，作为顾昭在文官体系中最核心的盟友，新任内阁大学士之一的来宗道；还有，那个永远站在阴影之中，如同鬼魅一般，掌控着庞大情报网络的，小石头。
他们，就是支撑起顾昭这个庞大政治军事集团的，最核心的支柱。
当地下室那厚重的精钢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顾昭那高大而笔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都立刻停止了动作，齐齐转身，向他行礼。
“拜见国公爷！”
“不必多礼。”顾昭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沙盘前，他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死死地，盯在了沙盘之上，那个代表着京师的、小小的模型之上。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但当他再次开口时，那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便被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揭开。
“诸位，陛下让我去台湾，不是信任，是猜忌。”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坎上。尽管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所猜测，但当这句话，从顾昭的口中，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让他们感到一阵心悸。
顾昭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锋，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想把我这把刀，扔到一个他看不见，也够不着的地方。他以为我走了，这天津，这新军，这银行，这刚刚推行下去的新政，就都会慢慢地，变回他所熟悉的老样子。”
“他想错了。”
这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冷酷。
“我今天叫大家来，不是为了抱怨，也不是为了商讨如何向陛下‘解释’。而是为了，在我离开之后，我们，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了沙“天津”的位置上。
“我决定，自即日起，成立一个凌驾于我个人命令之上的最高决策机构——最高国务委员会！”
“最高国务委员会？”孙元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这是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完全超脱于大明现有官僚体系之外的组织形式。
顾昭点了点头，开始详细阐述他的构想，而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构建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帝国权力格局的、全新的蓝图。
“这个委员会，将是我不在天津期间，我们整个体系的最高大脑。它将由四名核心委员组成，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决策制。”
他的手指，依次点向了在场的四个人。
“赵率教将军，你代表军方，负责统筹北方新军的所有防务与日常训练，确保我们的武装力量，忠诚可靠。”
“孙元化先生，你代表工业与技术，负责督导所有工厂、矿山、研究院的正常运转与技术升级，这是我们力量的根基。”
“侯三，你代表商业与金融，负责维持皇家银行的稳定，确保商路的畅通，为我们整个体系，提供源源不断的血液。”
“来大学士，你代表中枢的文官政府，负责协调朝堂关系，确保新政的法令，能够不打折扣地，推行下去，同时，也要成为我们在朝堂上的眼睛和耳朵。”
“至于小石头，”他的目光，转向了阴影中的那个年轻人，“你的‘夜不收’情报系统，从今往后，不再对我个人负责，而是直接向这个四人委员会，提供情报支持，并接受他们的指令。”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彻底惊呆了。
他们震惊的，不仅仅是顾昭所构建出的这个“影子内阁”的框架，更是他那种惊人的魄力！他竟然主动地，将自己一手缔造的、那近乎独裁的权力，分解开来，交付给一个“委员会”！这是一种何等超前的政治思维，与何等的自信！
赵率教，这位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老将，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声音沉重地问道：“国公爷！这……这不合规矩！我等只听您一人的号令！若是重大事项，我等无法决断，又当如何？”
“这就是规矩！”顾昭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从今天起，这就是我们内部的，最高规矩！我授予你们，在我缺席期间，可以调动除随我出征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以及留守天津的第一军团之外，所有军事、行政和经济资源的权力！你们四人投票，三票及以上通过的决议，就等同于我的命令！”
他看着众人那依旧写满沉重与不安的脸，语气稍缓，却更加坚定。
“诸位，要习惯，没有我的日子。因为我们的事业，从来都不是，也不应该是，系于我一人之身。我们，正在建立一个全新的、高效的、能够自我运转的体系！这个体系，要强大到，即便没有了我顾昭，它依旧能够碾碎一切敢于阻挡在它面前的敌人！这，才是我们真正的、不可动摇的根基！”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心中的迷雾。他们终于明白了顾昭的深意。他要建立的，不是一个属于他个人的“顾党”，而是一个可以脱离他个人存在，却依旧能够贯彻他意志的、现代化的政治实体！
孙元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与钦佩的光芒，他深深一揖：“国公爷深谋远虑，元化，拜服！”
赵率教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从沉重，化为了钢铁般的使命感。
见到众人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顾昭便不再耽搁，立刻开始针对皇帝可能采取的行动，制定详细的应对预案。他的每一条指令，都展现出了他那高超的政治手腕，和对人心近乎恐怖的精准预测。
“小石头，”他首先看向了情报头子，“我走之后，皇帝的东厂和锦衣卫，一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疯狗一样，扑向天津和南京。记住，不要和他们硬碰硬，我们的人，要立刻转入更深的潜伏状态。”
“那……”小石头有些迟疑。
“要引导它。”顾昭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把那些我们早就想除掉，却又不好亲自动手的旧势力残余、贪腐官僚的证据，分批次的，‘不经意’地，泄露给东厂。让皇帝的刀，去杀皇帝想杀的，也是我们想杀的人。要让陛下觉得，他的刀，锋利依然，他的掌控力，无远弗届。”
“高明！”来宗道忍不住赞叹道。这招“借刀杀人”，简直是将帝王心术，玩弄于股掌之间。
“赵将军，”顾昭又转向赵率教，“皇帝一定会想方设法，往新军，尤其是留守京畿的部队里，安插他的人。这是阳谋，我们无法拒绝。”
“末将明白！”赵率教的脸上，杀气一闪，“末将绝不会让他们……”
“不，要接受。”顾昭摇了摇头，“不仅要接受，还要欢迎。但是，所有被安插进来的人，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都不能进入核心的作战部队。把他们全部放到二线、后勤和新兵训练营去，让他们去管管账本，修修工事。同时，要对他们进行最严格的‘思想改造’和‘政治学习’，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给他们发饷，让他们吃饱饭的人！核心部队的指挥权，从中队长一级开始，一个都不能放！”
“侯三，孙先生，”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掌控着经济命脉的两人身上，“我不在，我们扩张的脚步，绝不能停！要更快！铁路，要继续向南、向西修！辽东的移民，要继续！天津港的新船坞，要立刻上马！皇家银行的分行，要开到大明的每一个省府！钱，要继续赚！而且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是我们，在给这个国家，创造财富！”
“我们要让陛下，让满朝文武，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事实——离开我们这个体系，他皇帝的内帑会干涸，他朝廷的国库会空虚，他边镇的军饷会断绝！这个国家，一天都转不动！”
这番话，充满了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才是顾昭真正的底气所在。他要用无可辩驳的、强大的经济与工业实力，构建起一道，让皇帝，都无法逾越的护城河！
密室之内，灯火通明。顾昭的每一条指令，都像是一颗颗精准的棋子，落在了巨大的沙盘之上，构建出了一张，应对未来一切风雨的、严密的大网。
赵率教、孙元化、侯三、来宗道，这四位新成立的“最高国务委员会”的核心委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中，都升腾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而神圣的使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