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倾：我为大明续三百年 第218章 一份“劝捐”名单

面对复社代表张溥那充满了试探与妥协意味的提议，顾昭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用一种近乎礼貌的方式，将他们送离了旗舰。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张溥等人感到心惊肉跳，因为他们完全无法揣测到，这位年轻侯爷心中真正的盘算。

他们不知道，在顾昭的计划里，所谓的私下谈判，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选项之中。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与江南士绅集团达成某种利益交换的默契，而是要以一种最彻底、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将他们的傲慢与特权，连同他们的财富，一同碾碎在帝国的车轮之下。

在送走张溥的第二天，顾昭便开始了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数百份制作精美，加盖着“钦差大臣、镇北侯”和“皇家海军”双重印信的烫金请柬，由镇北军的骑兵，送往了南京城内所有能够叫得上名号的府邸。从世袭罔替的魏国公徐家，到手握重权的南京六部官员；从盘踞一方的士绅大族族长，到富甲一方的各大商会会长……几乎所有处在南京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都收到了一份来自顾昭的“邀请”。

请柬上的措辞极为客气，称镇北侯初到江南，为感念南京父老乡绅之热情，特备薄酒，于三日后，在长江江心的旗舰“镇远号”之上，举办一场“共商国是”的盛宴，恭请诸位赏光。

这哪里是什么请柬，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扬州城外那座园林化为焦土的惨状，还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没有人敢拒绝这位侯爷的“邀请”，哪怕他们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一场凶多吉少的鸿门宴，也只能硬着头皮，备上厚礼，准备“应邀赴宴”。

三日后，南京城外的长江江面上，出现了一道堪称奇诡的风景线。数十艘装饰得极尽奢华、雕梁画栋的秦淮画舫，slowly地，如同奔赴刑场一般，战战兢兢地驶离了温柔的秦淮河口，驶向了江中心那五艘如同钢铁巨兽般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黑色战舰。画舫上，乘坐着的，正是整个南京城，乃至整个江南地区最有权势、最富有的一群人。

当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顺着绳梯，颤颤巍巍地爬上“镇远号”那宽阔而坚硬的甲板时，他们的脸色，已经变得和脚下的甲板一样苍白。

顾昭确实准备了“盛宴”。

宴席就设在“镇远号”的主甲板上，数十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桌拼凑在一起，上面摆满了从南京城内最好的酒楼里运来的山珍海味，美酒佳酿的香气，混合着长江上潮湿的水汽，在空气中飘荡。

然而，没有一个客人有心情去欣赏这些菜肴。

因为，在他们座位的周围，站着的是上百名身穿深蓝色军服，手持最新式燧发枪，腰挎长刀的皇家海军陆战队士兵。这些士兵的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冰冷地扫过每一个赴宴者的脸庞，仿佛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羔羊。

更让他们感到肝胆俱裂的是，就在宴席不远处的船舷两侧，十几门擦拭得锃亮，巨大而黑洞洞的青铜加农炮，被撤去了炮衣，炮口微微扬起，虽然没有对准他们，但那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却让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仿佛正架着一柄锋利的钢刀。

这是一场在炮口和刺刀监视下的宴会。

顾昭一身侯爵的常服，坐在主位上，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和煦笑容。他频频举杯，谈笑风生，与众人聊着南京的风土人情，仿佛真的是在举办一场普通的接风宴。但他的热情，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座的宾客们，一个个正襟危坐，食不下咽，味同嚼蜡，只能机械地陪着笑，喝着那杯中如同毒药般的美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顾昭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清脆的碰撞声，让整个甲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微笑着环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甲板：

“诸位，都是我大明的栋梁，是朝廷的股肱。如今，国难当头，北有建奴虎视眈眈，内有流寇四处作乱，陛下在京中宵衣 干食，寝食难安；前方的将士们，更是缺衣少食，浴血奋战。本侯不才，奉陛下密旨南下，一是为打通漕运，以济京师；二来嘛……”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温和的眼神，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刮得他们生疼。

“……二来，也是想请诸位，为国分忧，慷慨解囊，共渡时艰啊！”

话音刚落，一旁的侯三立刻会意，捧着一个厚厚的檀木盒子，走上前来。

顾昭亲自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份长长的，由上等宣纸装订而成的名册。

这，才是今天这场鸿门宴的“正菜”。

“本侯知道，诸位都是忠君爱国之士，只是平日里事务繁忙，可能对自家的一些产业，有所疏忽。没关系，本侯这个人，最喜欢帮人算账。”

他展开名册，脸上笑容不减，口中说出的话，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判词：

“这份名单，是我镇北侯府的情报系统，联合锦衣卫的弟兄们，花了数月功夫，为在座的每一位，精心整理的一份‘功德簿’。上面，详细列出了诸位家族，在过去二十年里，通过各种手段隐匿的田产数量，以及漏缴的盐税、商税、关税等等金额。每一笔数字后面，可都附有我们找到的，精确的证据，比如地契的副本、商账的记录，甚至是某些管事的亲笔画押。”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所有宾客的脑海中炸响！许多人当场就控制不住地晃动起来，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他们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顾昭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翻开了名册的第一页。

“魏国公，徐弘基！”

他第一个，就点到了在场地位最高的南京勋贵领袖。

徐弘基猛地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据查，魏国公府名下，在应天、镇江、常州三府，共有隐匿田亩，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七亩。另，通过旗下商号，二十年来，累计偷逃关税、商税，共计白银，六十七万八千四百二十三两。证据确凿，国公爷，本侯算的可对？”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面如死灰的徐弘基身上。他们眼中，充满了震惊，以及更深层次的恐惧。因为他们知道，顾昭连魏国公府的烂账都敢当众掀出来，而且能精确到“亩”和“两”这个地步，那他手里的这份名单，绝对是真实不虚的催命簿！

徐弘基嘴唇哆嗦着，他想辩解，想咆哮，想用自己祖宗的功劳来压人。但在看到顾昭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时，在感受着周围那些士兵身上散发出的实质般的杀气时，他所有的勇气，都在瞬间被抽干了。

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放血，他绝对走不出这条船！

良久，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侯……侯爷算得……算得分毫不差。末将……末将有罪！末将……愿为国报效，自愿……认捐白银，五十万两！”

他故意少报了二十多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顾昭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那沉默的压力，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数秒之后，徐弘基彻底崩溃了，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哭喊着说道：“七十万！我捐七十万两！求侯爷……给徐家留一条活路！”

顾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翻开了名单的第二页。

“南京户部右侍郎，周大人……”

“应天府尹，钱大人……”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顾昭用那不带任何感**彩的语调，缓缓念出。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人面如死灰，浑身颤抖。这份名单，就像是一把无形的手术刀，将他们隐藏在华丽外袍之下的脓疮，一个一个，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屑、震惊、恐惧、绝望……

南京城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就在这艘冰冷的战舰上，经历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灵魂凌迟。他们引以为傲的财富，他们赖以为生的特权，在顾昭这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名单和那些黑洞洞的炮口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和不堪一击。

这场长江上的“劝捐”盛宴，最终，为大明朝，“劝”来了超过一千万两白银的巨额财富。而整个江南，也在这场宴会之后，彻底迎来了属于镇北侯顾昭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