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倾：我为大明续三百年 第104章 来自地狱的炮火

战争的节奏，在某些瞬间，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时间被拉长的割裂感。

前一秒，后金铁骑还是势不可挡、卷起漫天烟尘的钢铁洪流；后一秒，他们就在那片由绊马索、陷马坑与连环地雷所构成的死亡地带面前，被撞得头破血流，整个庞大阵型的锐气与速度，都在那接二连三的剧烈爆炸与凄厉哀嚎之中，被彻底撕裂、瓦解，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致命的停滞与混乱。

精锐的白甲兵前锋，在冲锋的道路上，被硬生生地钉在原地，进退失据。后续的部队则因为前方的混乱而被迫紧急勒马，原本严整而锋利的锥形突击阵，此刻变得拥挤不堪、人马相踏，彻底丧失了骑兵赖以生存的机动性与冲击力，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又显眼的、固定在平原之上的活靶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战局出现致命停滞的完美瞬间。

在那片距离战场十里之外，始终被后金军所忽略的、看似平平无奇的隐蔽高地之上，一直通过望远镜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顾昭，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眼前那惨烈的景象，不过是一盘沙盘上冰冷的棋子推演。

他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手中那面代表着总攻信号的红色令旗，向前用力挥下！

一个冰冷而又清晰的、不带任何感**彩的词语，从他的口中吐出：

“开火！”

伴随着他这声令下，在他身后的炮兵阵地上，早已等待多时、焦躁得如同即将出笼的猛虎一般的炮兵指挥官，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全体都有！目标，敌军中军！最大抛射角！开——火——！”

顷刻之间，一声仿佛要撕裂苍穹、震碎大地的恐怖巨响，骤然炸开！

那不是一声，而是十二声怒吼的叠加！经过这段时间的扩军备战与孙元化夜以继日的督造，顾昭麾下那支曾经只有区区数门的炮队，如今已经扩充到了整整十二门！十二门经过精心改良、炮身漆黑、炮口狰狞的虎蹲炮，在同一瞬间，同时喷射出了它们致命的怒火！

“轰——轰轰轰轰——！！！”

十二道浓烈的、夹杂着橘红色火光的黑烟，猛地从炮口中喷吐而出，形成了十二股狰狞的烟龙。这一次，它们发射的不再是仅仅用于近距离杀伤的霰弹，而是经过孙元化精确计算、专门用于远程抛射打击的实心弹与开花弹——一种将火药与引信巧妙地填充进空心弹体之内的、这个时代堪称大杀器的简易榴弹。

十二颗沉甸甸的、承载着死亡与毁灭的黑色铁球，在一股巨大的动能推动下，发出刺耳的、撕裂空气的尖啸，以一道道精准而又优美的抛物线，呼啸着越过了天际，也越过了前方那片已经陷入混乱的前锋区域，如同一群精准锁定了猎物的黑色猎鹰，恶狠狠地、径直地砸向了后金军那片最为密集、最为拥挤的中军核心阵列！

下一刻，地狱降临了。

一颗呼啸而至的实心铁弹，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狠狠地砸进了一名后金骑兵的胸膛。那名骑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他身上那足以抵御刀枪的棉甲，连同他的胸骨与内脏，都在瞬间被这股无可匹t敌的巨大动能给彻底撞碎、撕裂，化作一团迸射的血雾！但这仅仅是开始，这颗炮弹的能量并未耗尽，它继续向前，撞断了战马的脖颈，随即又以一种略微改变了方向的轨迹，从侧面撞上另一名骑兵，将其半边身子都撞成了肉泥……最终，这颗沾满了血肉与碎骨的死亡之球，在连续贯穿了三名骑兵和两匹战马之后，才势头稍减，在地面上弹跳着，又撞断了数条马腿，犁开了一道长达数十米的、由残肢断臂与模糊血肉铺就而成的恐怖胡同。

而那些开花弹，则带来了另一种形式的、更为残酷的屠杀。

一颗开花弹拖着燃烧的引信，呼啸着落入了一片拥挤的骑兵队列之中。周围的后金士兵们，只是惊恐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铁疙瘩”，还没明白过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轰隆！！！”

弹体内部的火药被引信彻底引爆！巨大的爆炸声中，滚烫的铁壳被炸成数十块不规则的、边缘锋利的破片，夹杂着一股灼热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攒射开来！周围七八米范围之内，瞬间就被清空了！无论是人还是马，都被这股狂暴的金属风暴撕成了碎片，破片深深地嵌入他们的身体，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残肢断臂飞溅得到处都是，整片区域，瞬间下起了一阵由碎肉与鲜血组成的腥风血雨。

第一轮齐射，就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后金军最引以为傲的中军阵列中，狠狠地剜下了一大块血肉！

此刻的莽古尔泰，正因为前锋部队的受挫而暴跳如雷。他正挥舞着马鞭，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着，试图指挥那些陷入混乱的部队重整队形，绕开那片该死的陷阱区。

“都他娘的是废物！绕开！从两边给我……”

他的话音未落，一颗炮弹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同死神的狞笑一般，狠狠地砸在他前方不到二十步的地面上！

“轰——！！！”

剧烈的爆炸掀起了漫天的泥土与草屑，一股强大无匹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撞了过来！莽古尔泰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被冲得连连后退。他身边那几个最为忠心的亲卫，更是被这股气浪直接从马背上掀飞了出去，如同破麻袋一般滚落在地，生死不知！

莽古尔泰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人用攻城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他暂时性地失去了听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尖锐而又持续的耳鸣声。他被震得头晕眼花，强忍着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当他的视线好不容易重新聚焦时，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地抬起头，顺着那些炮弹飞来的轨迹，望向了远方那片在战前被他斥候报告为“平平无奇、毫无价值”的高地。

此刻，那片高地上，正有十二股硝烟，如同魔鬼的呼吸一般，袅袅升起。

一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那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恐惧，而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里……那里有埋伏！！”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充满了惊骇与绝望的嘶吼。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掉进了一个怎样精心设计的、环环相扣的致命陷阱之中！

对于骑兵而言，什么是地狱？地狱，就是在他们发起冲锋的过程中，彻底失去赖以生存的速度与冲击力，变成一群挤在一起的、无法动弹的固定靶子！

而现在，莽古尔泰和他的三千后金铁骑，就身处这样的地狱之中。

他们的前方，是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的连环陷阱；而他们的后方和头顶，则是那片高地上不断喷吐着火舌、降下死亡与毁灭的“地狱炮火”！

前进，是死亡；后退，同样会被那精准的炮火所覆盖。他们彻底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只能被动挨打的绝望境地。

曾经的猎人，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沦为了……待宰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