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倾：我为大明续三百年 第74章 狐狸的踪迹

夜深了。

那间曾经属于前任守备、现在彻底成为顾昭私人书房的静室之内，灯火通明。

和炼钢坊里足以将灵魂都彻底点燃的狂暴热浪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能清晰听到窗外风雪扫过屋檐的细微 “沙沙” 声，还有烛火在静谧空气里偶尔发出的轻微 “噼啪” 爆响！

顾昭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张早已被他研究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巨大辽西舆图前！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死死锁定在广宁城南那片用朱砂重重圈画出来的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区！

那里就是那伙自称为 “黑旗军” 的悍匪盘踞了数年之久的地盘！

“大人！”

一个像黑豹般矫健又充满力量感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正是早已褪去最后一丝少年人青涩，成长为镇北营最锋利也最可靠的王牌斥候队长 —— 小石头！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但那双习惯了在黑暗与危险中观察的锐利眼神，还有那早已和寂静黑夜彻底融为一体的沉稳气息，都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这一年多来在无数次生死磨砺中获得的惊人蜕变！

顾昭没有回头。

他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崎岖山区！

用一种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却又充满绝对信任与倚重的语气缓缓说道：“石头，兵器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轮到你了！”

“那伙黑旗军就像一群狡猾到极点的该死老狐狸！他们能在这片山区盘踞数年，甚至连当初的辽东军都拿他们束手无策！这足以证明他们的老巢必然建立在一个极为隐秘、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顾昭缓缓转过身，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小石头那双同样明亮坚定的眼睛：“所以我要你亲自带队！去把这只狡猾狐狸的狐狸洞给我找出来！”

“记住！” 顾昭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我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方位！那对于我们即将发动的雷霆一击毫无意义！”

“我要的是他们最详尽的兵力部署！我要的是他们所有明哨与暗哨的精确分布位置，以及他们换岗的时间规律！我甚至要知道他们那位自称为‘黑山太岁’的神秘首领每天吃饭、睡觉、拉屎的大概作息规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 绝对不要打草惊蛇！”

小石头没有说一句多余的废话。

他只是重重地将右拳捶在自己坚实如钢铁的胸膛上，用一种最简洁也最坚定的语气回答：“属下明白！”

下一秒，他矫健的身影便再度悄无声息地融入到门外那无尽的冰冷黑暗之中。

……

三天后。

广宁城南那片被当地人称为 “黑风岭” 的连绵不绝的丘陵山区，迎来了三个陌生不起眼的 “客人”。

小石头和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两名最机灵也最擅长伪装与潜伏的心腹手下，打扮成三个最普通的上山砍柴过冬的樵夫！

他们背着早已磨得光滑无比的斧头，穿着破烂不堪、打满补丁的棉袄，脸上抹着提前准备好的防冻草灰劣质油脂，在寒风呼啸的荒凉山林里，一连潜伏了整整数日！

这是一场充满极致耐心与智慧的狩猎！

猎物是一群早已习惯在山林中与官军周旋的狡猾残忍的狼群！

而猎人则是一头更懂得利用山林隐藏自己、也更懂得通过最细微蛛丝马迹发现猎物踪迹的孤狼！

小石头首先找到了上一次商队被劫的第一现场。

他像一头最经验丰富的老猎犬般趴在冰冷还残留着些许暗褐色血迹的地面上，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精细入微的观察力，分析着早已被大雪覆盖了大半的凌乱痕迹！

车辙的深度和被压断的枯草痕迹证明，对方是从西侧一处极为陡峭的斜坡上突然发动袭击的！

那些混杂在马蹄印中的数量众多却又杂乱无章的脚印证明，这伙悍匪不像正规军队那样拥有统一的制式军靴！

然而当他试图顺着这些脚印撤退的方向进行追踪时，所有线索却都在一片布满坚硬风化岩石的光秃秃山脊上戛然而止！

狡猾的狐狸懂得如何抹去自己留下的所有踪迹！

但是！

小石头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气馁！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放弃了这种最直接却也最容易被敌人误导的线性追踪方式！

他开始用一种更宏观、充满逆向思维的全新视角来审视这片广袤又充满迷惑性的山区！

既然无法直接找到狐狸的洞穴！

那么就先找到狐狸每天都必须去的水源地！

整整两天时间！

小石头带着他的人几乎踏遍了这片区域内所有可能存在水源的山涧与溪流！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

一个极其反常诡异的现象引起了他高度的警觉！

在一片枝叶极为茂密的原始松林里，他发现这里的鸟雀竟然出奇的安静！

没有一声鸟叫！

甚至就连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寒鸦，都会刻意绕开这片显得有些过分寂静的诡异林区！

就仿佛有什么令它们感到极度恐惧的强大天敌，正长年累月地潜伏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林地之中！

小石头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立刻做出一个手势！

三个人瞬间便如三道早已和周围灰褐色环境彻底融为一体的无形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

然后以一种近乎匍匐前进的极为缓慢的姿态，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那片寂静充满未知危险的密林深处，一点一点摸了过去！

终于！

当小石头拨开最后一片挡在他面前的、挂满冰冷露珠的巨大蕨类植物叶片时！

一阵震耳欲聋如万马奔腾般的巨大轰鸣声，瞬间便狠狠撞入了他的耳膜！

他看到了！

在他眼前，一道巨大无比、至少有数十丈高的白色水龙，正从那陡峭如刀削斧劈般的黑色悬崖上，裹挟着雷鸣般的恐怖轰响疯狂倾泻而下！

然后狠狠砸进下方那个深不见底、终年都弥漫着浓烈水汽的寒潭之中！

瀑布！

一条巨大无比、常年流水不断的瀑布！

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都会在这日夜不休的狂暴流水冲刷下被抹得一干二净！

这里简直就是一处天然完美的用来隐藏踪迹的绝地！

小石头的目光瞬间便变得如即将发现猎物的饥饿猎鹰般，锐利到了极点！

他没有去管那声势骇人的瀑布主体！

他那双早已被训练得如最精密仪器般的眼睛，开始一寸一寸地在那布满湿滑青苔与黑色岩石的瀑布两侧，疯狂搜寻着！

终于！

在一个极为不起眼、被一块巨大凸出的岩石完美遮挡住的角落里！

他发现了一条被无数沉重脚印反复踩踏后形成的、虽然极不显眼但又清晰无比的、通往那正在疯狂咆哮的白色水幕之后的隐秘小径！

找到了！

—— 狐狸洞！

……

入夜。

当最后一丝属于白昼的光明被冰冷深沉的黑暗彻底吞噬后！

小石头动了！

他没有选择从那条虽然隐秘但极有可能布满陷阱与暗哨的危险小径潜入！

他选择了一条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得到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绝路！

他独自一人，就像一只早已和那冰冷湿滑的峭壁彻底融为一体的黑色壁虎般！

仅仅只是依靠着两柄早已被他磨得锋利无比的特制攀爬短刃，还有他那早已超越人类极限的恐怖核心力量！

在那足以将人瞬间冻成冰块的刺骨寒风中！

在那随时都可能因为一块松动的岩石而坠入下方那万劫不复的冰冷深渊的极致危险中！

硬生生攀附在了那巨大瀑布另一侧的垂直悬崖峭壁之上！

瀑布的后面果然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天然溶洞！

无数巨大的篝火在那黑洞洞如恶魔巨口般的洞穴深处熊熊燃烧着！

将洞穴内影影绰绰的无数手持兵器的狰狞人影，还有那堆积如山的各种抢掠而来的物资，都映照得分外清晰！

黑风洞！

这里就是那伙盘踞广宁之南数年的心头大患 “黑旗军” 的真正老巢！

小石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就如同一尊早已死去的冰冷石雕般，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那足以将他彻底吞噬的无尽黑暗之中！

整整两个漫长又充满煎熬的夜晚！

他用那双早已被冻得失去所有知觉、却依旧稳定如磐石般的双手，将两块早已准备好的、能在潮湿粗糙布片上留下痕迹的特制木炭！

把洞口处所有守卫的换岗时间！

把溶洞内所有火光的精确分布位置！

把所有他能利用自己超凡视力观察到的敌人兵力部署与防御薄弱之处！

全部！

都用一种最简洁也最精确的、只有他和顾昭两个人才能够完全看懂的特殊标记语言！

一丝不苟地绘制在了那张粗糙却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布片之上！

当第三天的黎明，第一缕微弱的灰白色晨光即将撕裂笼罩整个大地的厚重黑暗时！

小石头的身影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茫茫的冰冷群山之中！

而他怀中那张看似毫不起眼的粗糙布片之上，所承载的却并非简单的线条与标记……

而是一道即将由镇北营的钢铁与火焰共同书写而成的死亡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