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靠山屯前头那条小溪,看似平静,却一天天稳稳当当地向前流淌。狩猎小队每日进山,虽不是每次都能碰上大牲口,但山鸡、野兔之类的收获总是不缺,偶尔也能带回一头瘸了腿的老狼或是落单的野猪,为屯里的集体伙食和储备添砖加瓦。屯子里弥漫的那股子踏实劲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厚。
这天,天气算得上是入夏以来难得的舒爽日子。天空不是往常那种透亮的蓝,而是铺了一层薄薄的、均匀的灰白色云霭,将有些毒辣的日头滤得温和了许多,风也带着难得的凉意,吹在人身上,驱散了暑气。正是下晌午,屯子里相对安静,大部分劳力还在田里或山里忙活,只有些老人和孩子在树荫下纳凉。
也就在这时候,周边邻屯的那几位老支书,又结伴来了。自打去年过年,他们一起到靠山屯,请老支书和秦建国喝了一顿酒,厚着脸皮提出想入伙兔场,请靠山屯帮忙提供种兔、传授技术,带着大伙儿一起往好光景奔之后,这还是头一遭聚得这么齐整地过来。回去这小半年,他们也都铆足了劲儿,学着靠山屯的模式,或多或少地折腾起了一些副业,有的养了十几只靠山屯支援的种兔,有的试着扩大了山货采集,虽说规模、成效远不能跟靠山屯比,但总算不再是死水一潭,有了点活泛气儿。这次来,一来是走动走动,维系感情,二来也是想看看靠山屯又有啥新气象,能取取经。
他们刚到屯口,就听见打谷场那边传来呼喝声和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年轻后生,包括那个叫周伟的知青,正手持长长的套杆,对着几个绑得结结实实、模拟野兽形态的稻草人进行练习。有的练习精准套取,有的则两三人一组,练习步伐配合与角度牵制,动作虽还带着些许生涩,但那股子认真和默契劲儿,已然有了几分模样。
邻屯的老支书们看着觉得新奇,便踱步走了过去。姓林的老支书,是个瘦高个儿,眼睛炯炯有神,他看得尤其仔细,忍不住开口问旁边一个刚收势歇息的年轻屯民:“后生,你们这练的是啥新把式?这长杆子头上带个圈,是干啥用的?”
那年轻屯民抹了把汗,脸上带着几分自豪:“林支书,这是咱建国哥带着咱们弄的猎兽套杆!专治山里不听话的大牲口!”
“猎兽套杆?”另一位姓王的老支书也凑了过来,打量着那结构巧妙、看似简单却透着股狠劲的套杆,“就这玩意儿?能对付野猪黑瞎子?”
“那可不止!”年轻屯民来了精神,比划着,“得配合!你看,像我们刚才练的,两三个人一起上,你套头,我别腿,它再有劲也使不出来!咱建国哥说了,这不是一个人耍的玩意儿,靠的是团队!”
正说着,得到消息的秦建国和老支书也从大队部赶了过来。双方见面,自然是一阵寒暄。老伙计们互相拍打着肩膀,说着“又见老了”、“你精神头还是这么足”之类的体己话。
老支书笑着招呼:“老几位,今天啥风把你们吹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儿!”
林支书指着打谷场上还在训练的年轻人:“还不是被你们这新动静吸引过来的!老哥哥,建国侄子,你们这又捣鼓出啥好东西了?这套杆,看着可真有点门道啊!”
秦建国谦逊地笑了笑:“林叔,没啥,就是琢磨着怎么让狩猎更安全、更有效点。都是被逼出来的法子。”
王支书感叹道:“建国啊,你们靠山屯这脑子是真好使!养兔子弄得风生水起,这打猎的家伙事也能创新!咱们那几个屯子,跟你们一比,真是落后太多了。”
话里话外,不免带着几分羡慕,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毕竟,山林里的资源就那么多,哪个屯子手段更强,哪个屯子就能过得更好些。虽然面上是友好邻屯,还指着靠山屯带携,但暗地里,这种比较和竞争的心思,总是难免的。
众人说着,便往大队部走去,准备坐下好好唠唠。路上,林支书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那些猎兽套杆,心里跟猫抓似的。他所在的林场屯,比靠山屯更靠近深山老林,遇到大牲口祸害庄稼、甚至伤人的情况也更频繁。以往全靠土枪和猎叉,风险大,效率也低。要是这套杆真像那后生说的那么管用……
到了大队部,喝着晾凉的山茶水,话题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猎兽套杆上。林支书终于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堆起笑容,对秦建国和老支书说道:“老哥哥,建国大侄子,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就有啥说啥了。我看你们这猎兽套杆,真是个好东西!咱们林场屯那边,山深林密,野猪群隔三差五就下山拱庄稼,去年还伤了个捡柴火的孩子……你看,能不能……能不能把这套杆的制法,跟咱们说道说道?也好让咱们屯的猎户也多份保障,少点危险。”
这话一出,旁边坐着的王支书和另外一位孙支书也立刻竖起了耳朵,眼神热切地看向秦建国和老支书。这可是实实在在能提升狩猎能力、保障安全的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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