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正好,正是积蓄力量的黄金时节。靠山屯里,那股为过冬而忙碌的劲头,比日渐炽热的日头还要热烈几分。狩猎队的号角日复一日,或激昂或平稳地响起,带回山林的馈赠;屯子里的加工劳作也井然有序,肉香、腌菜味和熬油的焦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富足气息。
然而,正如老话所说“不招人妒是庸才”,靠山屯这番红红火火的景象,终究是引来了旁人的侧目。这日晌午,日头毒辣,连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屯口老槐树的浓荫下,老支书正和秦建国盘点着这几日晒好的肉干数量,计算着地窖里新增的腌菜缸数,脸上是掩不住的满意。
“照这个势头,到秋收,咱屯子的冬储,能比去年厚实三成不止。”秦建国用草棍在地上划拉着数字,语气笃定。
老支书眯着眼,嘬了口旱烟,缓缓吐出烟圈:“是啊,娃娃们都顶上了劲儿,是好苗子。不过……”他话锋一顿,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望向屯外那条蜿蜒的土路,“树大招风,咱这儿动静不小,旁边那几位‘老伙计’,怕是鼻子又该痒痒了。”
他口中的“老伙计”,指的正是周边林家屯、王家洼等几个屯子的支书、队长。往年就因为争水源、争猎场有些不对付,尤其见不得靠山屯日子过得比他们红火。去年冬储时,靠山屯就因为准备工作做得足,安稳度过了大雪封山的寒冬,而其他几个屯子则或多或少受了些窘迫,当时就酸言酸语了不少。
正说着,屯口土路上还真就影影绰绰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林家屯的支书林满仓,矮胖身材,脸上总挂着看似和气实则精明的笑容;旁边是王家洼的队长王老栓,干瘦个子,眼神里带着几分算计;还有一位是更远些的石头沟的负责人赵铁柱,性子相对憨直些,但显然也是被前两人拉来的。
“哎呦!老哥几个,啥风把你们吹来了?这大热天的,快,树底下凉快凉快!”老支书瞬间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起身招呼,顺手把旱烟袋递了过去。秦建国也站起身,脸上带着客气却疏离的笑容,心中已然警惕起来。
林满仓哈哈一笑,接过烟袋却不急着抽,小眼睛四下扫视,目光在打谷场上那一片片晾晒的肉干、一排排腌菜缸上逡巡不去:“听说你们靠山屯今年弄得不赖啊,看看这肉干的成色,这腌菜的阵势,真是让人眼热哩!”
王老栓也接口道:“就是就是,还是老哥你有办法,手下能人也多。不像我们那儿,今年夏天山里货少,猎户们跑断腿也没多少收获,眼看这冬储就要犯愁喽。”他这话半真半假,诉苦的同时,打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铁柱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看着那油光发亮的肉干咽了口唾沫:“真香啊,你们这是掏着野猪窝了还是咋的?”
老支书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甚至带着点“愁苦”:“唉,快别提了!几位老弟是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啊!”他拍着大腿,开始“诉苦”,“今年这山里的牲口,精得跟猴儿似的,不好打啊!你们看看我们建国、虎子他们,天天天不亮就进山,一身汗一身泥的,回来累得跟孙子似的,也就勉强糊弄这点东西。哪比得上你们,地界好,资源足啊。”
秦建国在一旁配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似乎有些“酸疼”的胳膊:“是啊,林叔、王叔,你们是不知道,今年布下的套子十有**是空的,手弩也不好使了,差点还让野猪拱了。这点肉食,都是拿辛苦和危险换来的,不容易。”
他这话半真半假,辛苦是真,危险也有,但收获绝对比他们说的要丰硕得多。周伟、苏梦等几个正在附近整理干菜的知青,听到老支书和秦建国的话,都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但接触到秦建国递来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纷纷低下头,努力做出一种“我们真的很艰难”的表情。
林满仓和王老栓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不太信这套说辞。林满仓打着哈哈:“老哥你就别哭穷了,谁不知道你们靠山屯的猎户是十里八乡最有本事的?肯定有啥诀窍,可不能藏着掖着,得拉拔拉拔我们这些老兄弟啊!”
“就是!”王老栓赶紧跟上,“咱们相邻屯落,就得互相帮衬不是?你们要是有啥好猎场,或者这肉腌制、菜晾晒有啥特殊法子,传授传授呗?我们也不白学,拿东西换也行啊!”
老支书沉吟着,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似乎在认真考虑。半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秦建国说:“建国啊,林支书和王队长说得在理,远亲不如近邻嘛。这样,你把咱们去年发现,但觉得太远、太偏,没怎么去的那片……嗯,北边老林子边缘那个小山洼,跟他们说说?我记得那边好像有点狍子迹?”
秦建国立刻会意,那处山洼他知道,地形复杂,植被异常茂密,确实有些动物痕迹,但大型猎物很少,而且路径难行,往返极耗时间体力,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地带。他脸上露出“肉痛”又“仗义”的表情:“老支书,那可是咱好不容易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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