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的“大会”像一剂强效的粘合剂,将靠山屯的人心牢牢凝聚在一起。集体加餐的福利实施后,效果立竿见影。每天傍晚,那口架在屯委会大院里的巨大铁锅便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肉粥或菜肉糊糊的香味,能飘遍整个屯子。家家户户拿着盆碗来打饭,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尤其是孩子们,小脸吃得红扑扑的,眼神都比以往更亮了几分。那几户曾被老支书暗自留意的人家,如今也规规矩矩,甚至主动承担起一些打扫院落、帮忙看火的杂活,生怕被排除在这温暖的集体之外。
然而,正如秦建国和沈念秋所担忧的,靠山屯的富足,在这饥荒年月里,如同雪地里的篝火,既温暖了自己,也必然吸引着黑暗中窥伺的眼睛。
小河屯、石头沟、榆树屯那三位被赵大山“深坑”劝退的支书队长,回去后确实消停了一阵子。但眼看着年关将近,自家屯子里依旧是清汤寡水,孩子们饿得哇哇哭,而靠山屯那边传来的消息(尽管靠山屯刻意低调,但总有些风声透过走亲戚的人或者半大孩子传出来)却愈发显得他们像是被耍了——什么危险重重、资源枯竭,人家靠山屯这个冬天过得比往年任何一年都肥实!
一种被欺骗、被抛弃的愤懑,在三个屯子的一些青壮年心里滋生。尤其是石头沟的王老疙瘩,他屯里有个叫刘三炮的光棍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性子,平日里就好吃懒做,此时更是煽风点火:
“王队长!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靠山屯那帮人吃香喝辣?赵大山那老狐狸的话能信?我看他就是想把好东西都搂自己怀里!咱们几个屯子联合起来,趁他们不注意,去‘借’点回来过年!法不责众,他们还能把咱们都打了?”
孙福贵和李满仓起初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屯子里怨气越来越大,自家也确实揭不开锅,那份侥幸心理便占了上风。三人再次密谋,这次,他们决定不再去“请教”,而是来点实际的。他们不敢明抢,但想着趁夜色偷偷摸进去,弄点粮食或者肉干出来,就算被发现了,大不了赔个不是,说是实在饿得没办法了。
他们挑选了十几个胆大且对靠山屯地形稍微熟悉的青壮,由刘三炮带头,准备在一个月黑风高、雪下得正紧的夜晚动手。他们认为,这样的天气,靠山屯的巡逻肯定会松懈。
但他们低估了靠山屯的警惕性,也低估了秦建国和赵大山布下的防御体系。
就在刘三炮带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借着风雪掩护悄悄摸到靠山屯外围,接近那片巍峨柴火垛,以为找到了绝佳掩体时,最前面的一个人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叮铃铃——”一阵清脆急促的铜铃声猛地划破了寂静的风雪夜!
“有情况!”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柴火垛阴影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喝问,随即一道雪亮的手电光柱扫了过来!是虎子带领的暗哨!
刘三炮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但雪地湿滑,他们又心慌意乱,顿时乱作一团。
“站住!再跑开枪了!”猛子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伴随着猎枪保险打开的“咔哒”声,极具威慑力。
与此同时,屯子里也响起了急促的钟声,那是约定的警报信号。瞬间,原本静谧的屯子如同苏醒的巨兽,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光,人声、狗吠声响成一片。秦建国、赵大山等人迅速披衣而起,组织人手。
刘三炮这伙人哪里见过这阵势,还没等靠山屯的大队人马围上来,就吓得瘫软在雪地里,连连求饶。
当他们被押到屯委会大院,在无数道愤怒、鄙夷的目光注视下,看着闻讯赶来的孙福贵、王老疙瘩、李满仓三人那煞白的脸色时,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赵大山脸色铁青,看着那三个面如死灰的邻屯领头人,痛心疾首:“孙福贵!王老疙瘩!李满仓!俺老赵把你们当兄弟,上次跟你们推心置腹,说了咱的难处,就是不想你们走歪路!你们倒好!带着人来偷?来抢?你们这还是**的干部吗?还对得起屯子里老少爷们喊你们一声支书、队长吗?!”
秦建国站在一旁,语气冷峻:“三位,你们这是集体行为,还是个人行为?如果是集体行为,我们可以视为对我们靠山屯的挑衅!如果是个人行为,那这些人,我们必须按屯规处理!”
孙福贵三人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连连摆手,赌咒发誓这是刘三炮等人私自行动,他们完全不知情。
赵大山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他知道,真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他看了看那些被抓住的、冻得瑟瑟发抖的邻屯青壮,又看了看自家群情激愤的屯民,心中有了决断。
他没有选择报官,也没有殴打辱骂。他让孙福贵三人当着靠山屯全体社员的面,狠狠训斥了刘三炮等人,并让他们立下保证,绝不再犯。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让人从集体仓库里,拿出了几袋粮食(数量不多,但足够那三个屯子应急一段时间),还有一些风干的肉条和干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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