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厚重的晨钟声便穿透薄雾,回荡在紫禁城上空。东宫寝殿内,景琰早已起身,由宫人伺候着穿戴朝服。他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昨夜与赵怀安商议暗卫组建事宜直至深夜,加之林夙伤势牵念,睡得并不安稳。
林夙亦醒得早,伤口虽仍疼痛,但精神已好了许多。他坚持起身,换上低等太监的灰布袍子,想要如常伺候景琰洗漱,却被景琰按回榻上。
“乱动什么?”景琰语气带着责备,眼神却关切,“程太医说了,你需静养。这些事,自有旁人来做。”他示意一旁垂手侍立的小卓子上前。
小卓子机灵地端来温水清盐,动作麻利却难掩生疏。景琰默默受着,目光却不时飘向榻上的林夙。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唇瓣缺乏血色,心头便像压了块石头。
晨妆方罢,尚未来得及用早膳,乾元殿的宣旨太监便到了东宫门外。尖细的唱喏声划破了东宫清晨的宁静:“圣旨到——太子殿下接旨——”
景琰神色一凛,整理衣冠,快步走向正殿。林夙在榻上听闻,挣扎着想要起身一同跪接,被景琰以眼神制止:“你躺着,孤去即可。”
正殿内,香案早已设好。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展开明黄卷轴,朗声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忠勇之士,国之栋梁。此次秋猎,太子近侍林夙,于猛兽突袭之际,舍身护主,忠义可嘉,堪为表率。特赏赐黄金百两,宫缎十匹,擢升为东宫典簿局掌案,秩从六品,准其伤愈后上任。钦此——”
旨意简洁,赏赐丰厚,升迁破格。一个太监,因护主之功被擢升至从六品的掌案,虽仍在东宫体系内,却已触及宦官中难得的职衔,掌管内典簿文书,接触机要。
景琰叩首领旨:“儿臣(臣)谢父皇(陛下)恩典!”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一片冰凉。这旨意,看似隆恩浩荡,实则是将林夙推至风口浪尖,更是将秋猎之事彻底定性为“意外”与“忠勇”,堵死了所有追查的可能。
宣旨太监将圣旨交到景琰手中,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恭喜殿下,恭喜林公公”,便带着随从离去。
景琰握着那卷明黄的绸缎,只觉得烫手。他转身回到内室,将圣旨递给正忐忑望过来的林夙。
林夙接过,快速浏览一遍,脸上并无惊喜,反而蹙起了眉:“殿下,这……”
“父皇的‘恩典’。”景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你如今是林掌案了。”
林夙放下圣旨,看向景琰:“陛下此举,意在安抚,亦在警示。奴才……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孤知道。”景琰在榻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圣旨上的云纹,“黄金缎匹,不过是障眼法。这掌案之职,才是真正的考验。日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你,等着抓你的错处。”
“奴才不怕。”林夙迎上景琰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只要能帮到殿下,奴才甘之如饴。”
景琰心中一动,深深看他一眼:“你的忠心,孤明白。但往后行事,需更加谨慎。这东宫内外,不知有多少人是旁人的眼线。”他顿了顿,低声道,“暗卫之事,需加紧。孤不能再让你次次涉险。”
正说着,外间传来通报声,竟是各宫各府听闻嘉奖旨意,派人送来贺礼。有贵妃宫的,有二皇子府的,有三皇子府的,甚至还有一些原本中立或观望的官员府邸。
礼物琳琅满目,从珍玩玉器到药材补品,不一而足。景琰只淡淡扫了一眼清单,便吩咐苏婉如:“登记造册,入库封存。非必要,不得动用。”
他知道,这些礼物背后,是试探,是观望,或许还有更深的算计。
嘉奖林夙的旨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宫廷内外激起千层浪。
**二皇子府内。**
萧景宏听完心腹汇报,冷笑一声,将手中把玩的玉如意重重搁在桌上:“哼!好一个‘忠勇可嘉’!老头子这是摆明了要保太子,把事情压下去!”
周贵妃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盖,美艳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陛下这是在做给所有人看,太子他护定了。那个小太监,不过是个由头。升他做掌案?呵,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更好的靶子。”
“母妃的意思是?”萧景宏看向她。
“一个太监,骤然升迁,必引人妒忌。更何况,掌案一职,接触文书机要,最容易出错。”周贵妃眼中闪过狠辣,“让人盯紧东宫,尤其是那个林夙。只要抓住他一点错处,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能大作文章。到时候,参他个宦官干政、恃宠而骄,连带太子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看老头子还怎么偏袒!”
萧景宏点头:“儿臣明白。还有,漕运那边……是不是可以动了?”
周贵妃颔首:“嗯,是时候了。钱有道那边,你再去点点他。记住,手脚干净点,别像这次一样,留下首尾!”
**三皇子府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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