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夜色如墨,整个西山围场陷入死寂,唯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宁静。太子营帐中,烛火未熄。萧景琰披着外袍,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却始终落在榻上沉睡的林夙身上。林夙肩背的伤处已被重新上药包扎,呼吸平稳,但苍白的脸色在昏黄烛光下仍显脆弱。
帐帘被轻轻掀开,赵怀安一身夜行衣,带着一身寒凉水汽闪身而入。他单膝跪地,压低声音:“殿下,都安排妥当了。末将已派亲信暗中控制兽苑外围,只等殿下令下,即可拿人。”
景琰抬眼,眸中寒光乍现:“确定福贵所言无误?那看守太监张保,此刻应在兽苑值房?”
“是。末将已核实,张保今夜当值。据福贵招认,张保是钱禄同乡,秋猎前两日曾与钱禄密会,收受银钱。猛兽失控之事,他脱不了干系。”赵怀安语气笃定,却又带一丝迟疑,“只是……殿下,是否等天明再行动?此刻夜深,若动静太大,恐惹人注目。”
“等?”景琰冷笑一声,站起身,阴影笼罩着他半边脸庞,“孤等得,只怕有些人等不得。夜长梦多,即刻拿人!要活口,孤要亲自问话。”
“是!”赵怀安领命,正要转身,却又被景琰叫住。
“怀安,”景琰声音低沉,“多带人手,小心有诈。那张保若真是关键人物,对方未必会让我们轻易得手。”
赵怀安神色一凛:“末将明白!”说罢,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帐外。
帐内重归寂静。景琰走到榻边,替林夙掖了掖被角。林夙在睡梦中似有所觉,睫毛微颤,含糊呓语:“殿下……小心……”
景琰心中一紧,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孤在。你安心睡。”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林夙未受伤的额角,触感微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冷的毒蛇,悄然缠上心头。他回到案前,却再无心思处理文书,只盯着跳跃的烛火,等待消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更楼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帐外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景琰猛地抬头,只见赵怀安去而复返,脸色铁青,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殿下……”赵怀安跪地,声音沙哑沉重,“末将无能!我们去晚了一步!”
景琰瞳孔骤缩,霍然起身:“怎么回事?”
“末将带人赶到兽苑值房时,房门虚掩,屋内灯火通明。张保……已悬梁自尽!”赵怀安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笺,“这是在他桌上发现的……遗书。”
景琰一把夺过信笺,就着烛光快速浏览。信是以歪歪扭扭的字迹写就,内容无非是自称疏忽职守,未及时发现猛兽异常,酿成大祸,罪该万死,无颜见人,故以死谢罪云云。
“自尽?”景琰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冷得能冻裂空气,“何时的事?”
“尸身尚温,应是半个时辰内。”赵怀安道,“现场并无打斗痕迹,门窗完好。桌上除这封遗书外,还有半壶未喝完的劣酒。初步查验,像是……自尽。”
“像是?”景琰捕捉到赵怀安语气中的犹疑,厉声追问,“有何异常?”
赵怀安抬头,目光锐利:“殿下明鉴。第一,张保右手食指有厚茧,应是常做粗活或习武所致,但这遗书字迹虚浮无力,更像是他人模仿或他濒死时所写。第二,末将检查绳套,勒痕角度有些蹊跷,但……若非经验丰富的仵作,难以断定。第三,也是最可疑的,”他顿了顿,“张保的床铺下,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有五十两雪花银,并非他一个低等看守太监所能拥有。而在他袖中,还搜出一小包未用完的药粉,已让随行太医验看,确认与福贵所述让熊罴亢奋的药粉成分一致。”
证据看似指向张保收钱办事,疏忽致祸,畏罪自尽。但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反而透着诡异。
景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又是这样!每次查到关键处,线索便戛然而止!福贵是如此,王猛是如此,如今张保亦是如此!对手就像隐藏在暗处的蜘蛛,总能及时切断所有通向自己的丝线。
“钱禄那边呢?”景琰再问,声音已恢复平静,却更显可怕。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钱禄的住处,他今夜未曾外出,似乎早已入睡。”赵怀安答道,“但……就在末将出发前往兽苑前,曾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从钱禄院墙根溜走,形迹可疑。可惜夜色太深,未能追上。”
“好,好一个死无对证,好一个金蝉脱壳!”景琰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凛然。这不是意外,这是**裸的灭口!是二皇子一党对他东宫的挑衅和嘲弄!
榻上的林夙被声响惊醒,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景琰盛怒的模样和跪在地上的赵怀安,立刻明白了大半。他挣扎着想坐起:“殿下……可是……张保出了事?”
景琰见状,强压下怒火,快步走到榻边扶住他:“你别动。”他将遗书递给林夙,“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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