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围场,天高云淡,秋日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赤枫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号角长鸣,旌旗猎猎,皇家仪仗威严铺陈,百官与宗室勋贵按品阶列队,气氛庄重而热烈。皇帝萧彻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龙椅,虽面色略显疲惫,但今日兴致颇高,俯瞰着下方整装待发的儿郎们,眼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期待。
太子萧景琰位于众皇子之首,一身杏黄色骑射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却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一丝凝重。他身下的白马“雪影”是精心挑选的温驯良驹,此刻正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紧绷的情绪。景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昨夜他几乎未眠,脑海中反复演练着今日可能面对的各种情景,尤其是林夙反复提醒的那些“意外”。
林夙作为近侍太监,无权直接参与狩猎,只能与其他内侍一同候在观看台外围的指定区域。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内监服,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从高台之上的皇帝、嫔妃,到台下跃跃欲试的皇子们、文武百官,再到四周林立护卫的禁军士兵,以及远处郁郁葱葱、深不可测的猎场山林。他注意到,负责皇帝近身护卫的仍是皇帝亲信的御前侍卫,但外围警戒和猎场巡查的队伍中,确实混入了不少面孔生疏、气质彪悍的兵士,其带队将领隐约是周勃的旧部。兽苑的方向,几个管事太监身影闪烁,与二皇子府上的一个管事有过短暂接触,虽只是一瞬,却让林夙的心弦绷得更紧。
“今日秋猎,旨在演练武备,彰显我大胤儿郎勇武!”皇帝的声音透过内侍的传唱,回荡在山谷间,“诸皇子、勋贵子弟,当全力以赴,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
“吾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应答声响起。
二皇子萧景宏一身玄色劲装,胯下黑马神骏非凡,他得意地挽了挽手中的宝雕弓,目光挑衅地瞥向景琰:“太子兄长,待会儿可要让臣弟等好好见识一下您的风采啊!”他声音不小,引得附近几位武将子弟发出低低的哄笑。
三皇子萧景哲则是一身月白色骑射服,显得温文尔雅,他驱马靠近景琰,微笑道:“大哥,山林险峻,猛兽无情,还需多加小心才是。”话语温和,但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未能逃过景琰和林夙的眼睛。
景琰压下心中的厌恶与不安,面上维持着得体的淡笑:“二弟、三弟有心了。既是父皇旨意,孤自当尽力。”他握紧了手中的弓,这把弓是赵怀安昨日连夜为他调整过的,力道稍轻,更适合他此刻的臂力。
狩猎的号角正式吹响。皇子与勋贵子弟们纷纷策马扬鞭,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指定的猎区。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场面顿时沸腾起来。
景琰并未争先,他控制着雪影,以稳妥的速度跟在队伍中段。他知道自己的目标不是争夺魁首,而是平安度过今日,并尽可能观察可疑迹象。林夙的叮嘱在他耳边回响:“殿下,猎场之上,安全第一。勿要轻易涉险,尤其避开地图上标记的险地。”
最初的狩猎进行得还算顺利。景琰跟随大流,在外围猎区遇到几只獐子、野兔。他屏息凝神,挽弓搭箭。第一箭射出,力道稍弱,擦着獐子的皮毛飞过,引得不远处观望的二皇子阵营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景琰面颊微热,但并未气馁,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瞄准。第二箭终于射中了一只野兔,虽非致命伤,但也算有所斩获。侍从连忙上前收取猎物。
“太子殿下好箭法!”几个忠于东宫或保持中立的文官出声喝彩,试图为他挽回颜面。
景琰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不过是聊胜于无。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猎场深处,传来猛兽的咆哮和更密集的弓弦声,那是萧景宏等擅长武事者活跃的区域。据往年惯例,皇帝和大部分不直接参与狩猎的宗室女眷、文官们,会留在相对安全的中心观看台区域,通过驰报了解猎况。
果然,不久便有快马来回奔驰,向高台禀报战果。
“报——二皇子殿下射杀一头成年雄鹿!”
“报——镇国公世子猎得金钱豹一只!”
……
每一次捷报传来,高台上都会响起一阵赞叹。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显然对二子的勇武颇为满意。当听到太子只猎获几只小兽时,皇帝只是微微颔首,未置一词。
景琰心中苦涩,却也只能接受现实。他刻意避开了林夙标记的几处险地,如黑风坳等地,始终在视野相对开阔、人员较多的区域活动。期间,他注意到三皇子萧景哲似乎也并未深入险境,只是象征性地射了几箭,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身边的文官交谈,偶尔目光会若有所思地扫过景琰和观看台方向。
中场休息时,众人暂回观看台附近休整饮水。景琰下马,林夙立刻迎上,递过水囊,低声道:“殿下,一切正常吗?”
景琰接过水囊,抿了一口,微微摇头:“表面无事,但……太过平静了。”这种平静,反而让人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等待着爆发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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