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市,喧嚣鼎沸,人流如织。与宫墙内的肃杀沉寂不同,这里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混杂的气息。在一条偏离主街的僻静巷弄深处,有一家不起眼的绣坊,名为“锦芸轩”。表面上是承接官宦人家绣品定制的店铺,实则是林夙布设在宫外的一个重要信息节点,由他那位精明干练的同乡旧识——芸娘掌管。
林夙离宫后,并未直接前往北狄使者可能藏身的区域,而是先秘密来到了这里。他换上了一身寻常布衣,戴着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双过于清亮敏锐的眼睛,依旧需要刻意低垂,才能掩去锋芒。
绣坊内间,芸娘屏退了伙计,为林夙斟上一杯热茶。她年近三十,风韵犹存,眼角眉梢透着久经世故的精明,但看向林夙时,目光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可是宫里出了什么要紧事?竟劳动你亲自冒险出来。”芸娘压低了声音,她知道,若非天大的事情,林夙绝不会在此时离开太子身边。
林夙摘下斗笠,露出略显疲惫但依旧冷静的面容。“芸姐,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他将宫中发现“醉仙引”香料、以及此物可能源自北狄、并与周贵妃、二皇子乃至北境阴谋相关联的猜测简要告知芸娘,略去了小卓子夜探受伤的细节,只说是东宫掌握了部分证据,但需要找到宫外的源头和流通渠道,才能获得铁证。
芸娘听得面色凝重:“‘醉仙引’……这名字我似乎有些印象。”她蹙眉思索片刻,忽然道,“前些日子,有个常来往塞外的皮货商,喝醉了酒曾在坊间吹嘘,说替某位大人物弄到过一种叫‘神仙醉’的稀罕香料,产自北狄雪山,价比黄金,有奇效。当时只当是醉话,未加留意。如今看来,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可知那皮货商姓名?现在何处?”林夙精神一振。
“人都叫他老刀,真名不详。是个滚刀肉似的角色,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主要做关外皮货和药材生意,偶尔也夹带些私货。他的货栈就在西市后面的骡马市附近,门脸不大,但后院极深。”芸娘顿了顿,提醒道,“此人滑不留手,且与京中一些权贵家的采买管事交往甚密,背景复杂,直接接触恐有风险。”
林夙沉吟道:“无妨,我有分寸。芸姐,还需你帮我再做两件事。”
“你说。”
“第一,设法查清老刀近期的交易往来,尤其关注是否有与周勃将军府上、或者疑似二皇子、三皇子府邸相关的隐秘交易记录。第二,我需要一个能合理接近老刀货栈的身份和理由。”
芸娘略一思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倒不难。老刀近来正在为他新纳的一房外室寻摸上好的江南绸缎和精巧绣品,显摆风光。我可以用提供绣样为名,派个‘生面孔’的伙计去他货栈接洽。只是……”她看了看林夙,“你这通身的气度,可不像个普通伙计。”
林夙微微一笑:“这个容易。”他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套半旧的灰布棉袍换上,又将头发弄得略微散乱,再刻意含胸驼背,眼神变得木讷了些许。片刻之间,那个在东宫机敏从容的林公公不见了,眼前俨然一个沉默寡言、带着几分土气的普通年轻帮工。
芸娘啧啧称奇:“你这手本事,真是……罢了。我让阿贵陪你同去,他是铺子里的老人,机灵可靠,也好有个照应。你就充作他新带的徒弟,名叫……木生,少说话,多听多看。”
“好。”林夙,不,此刻应是“木生”,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芸娘手下的得力伙计阿贵,带着“徒弟”木生,提着几匹时新绸缎和一本厚厚的绣样册子,来到了骡马市附近老刀的货栈。
货栈门脸果然如芸娘所说,不甚起眼,一块旧木匾上写着“刀记货行”四个字。但进出的人却不少,大多神色匆忙,带着关外风尘之气。门口两个穿着羊皮袄的壮汉抱着胳膊打量来往之人,眼神警惕。
阿贵是常在外走动的人,堆起笑脸,上前通报了来意,说是“锦芸轩”的伙计,应刀老板之前所托,送来些新鲜的绣样和料子供挑选。
一个壮汉进去通报后,出来挥挥手放行。阿贵带着林夙走进货栈。前堂堆满了各种皮货、药材,气味混杂浓烈。一个管事模样的瘦高个迎了上来,接过阿贵手中的东西,皮笑肉不笑地说:“刀爷在后院验货,二位稍坐。”
林夙垂手立在阿贵身后,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视着四周。他注意到货栈的布局,前堂普通,但通往后院的通道有人把守,且隐约能听到后院传来马蹄声和沉重的货物落地声,显然后院别有洞天,可能涉及更大宗的、不便在前堂展示的交易。
等待的间隙,林夙借着帮阿贵整理绣样的机会,靠近那个瘦高管事,用带着些许外地口音的土话,憨憨地问:“管事大哥,咱这儿的皮子真好,不知道有没有那种……特别香,听说能安神的香料?俺娘睡眠不好,想买点稀罕物孝敬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