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催逼着皇城中的每一方势力。东宫的书房内,烛火常常亮至深夜。萧景琰面前摊开着北境地图与历年粮草调拨的卷宗,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蛛丝马迹,但户部送来的账目看似条理清晰,实则难以短时间内辨明真伪。他眉宇间的疲惫愈深,却强撑着不肯休息。
林夙的身影则更加忙碌,如同隐没在宫廷阴影里的幽魂,悄无声息地串联着内外信息。通过老太监冯静,他得知钱有道这三天几乎住在了户部衙门,调集了大量账册,频繁召见心腹属官,气氛紧张异常。宫外,石虎根据小林子的指示,派出手下所有得力的兄弟,一方面紧盯京畿几处大粮仓的异常动向,另一方面四处打探是否有从北境粮仓卸任或“逃难”回来的小吏。
然而,时间太紧,对手又太过狡猾,直到第三天子时,石虎那边依旧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只零星反馈回来一些信息:北境粮仓守卫异常森严,远超平常;有几个原在北境任职的仓官近日似乎举家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京畿粮仓夜间仍有少量车辆进出,但无法靠近查探具体运载何物。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无法形成有力的证据。
萧景琰听着林夙的回报,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也就是说,我们依旧没有拿到任何能直接指证亏空,或者反驳二弟提议的实证?”
林夙垂首:“目前……确实如此。钱有道防范甚严,且似乎早已在处理手尾。我们的人难以接触到核心账目。北境那边,山高路远,更是鞭长莫及。”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萧景琰。他空有太子之名,却无太子之实权,连查证一件事都如此步履维艰。
“杜衡那边呢?”他想起林夙之前的建议。
“柳先生已问过杜衡。”林夙答道,“杜衡确实对漕运经济有所见解,他提出了几条查验账目的思路,例如重点核对地方粮仓上报的‘损耗率’与历年平均值是否差异过大,核查采购粮价与当时市价是否严重不符,以及追踪特定批次粮草的最终去向等。这些思路虽好,但……仍需拿到具体账册细目才能验证。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和接触账目的机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萧景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明日就是朝会之期,皇帝必定会问及粮草清查结果和督运人选。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二皇子一党将粮草大权夺去?
“殿下,”林夙忽然低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明日朝会,若依旧无法拿到实证,或许……您可以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主动请缨。”林夙抬起眼,目光清亮却坚定,“不是推荐具体人选,而是请父皇准许您,亲自或派人,参与监督此次北境粮草的筹运全过程,尤其是账目核查环节。”
萧景琰一怔:“主动请缨?参与监督?”这无异于直接站到风口浪尖,将自己与这趟浑水彻底绑在一起。
“是。”林夙分析道,“眼下我们拿不到证据阻止对方,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掌控一切。您以担忧粮草、欲为父皇分忧为名,要求参与监督,合情合理。此举有几点好处:其一,表明您的态度和担当,并非只会反对,而是愿做实事的。其二,即便最终仍需用周安等人,有您的人在一旁监督,他们行事总会有所顾忌,难以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其三,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接触账目和经办人员的机会!只要参与进去,我们或许就能找到破绽!”
萧景琰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林夙的提议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这等于将他自身也置于险地,若粮草后续真出问题,他这位监督者也难辞其咎。但……这似乎是目前僵局中,唯一能破局而入,化被动为主动的方法。
“若父皇不允呢?”萧景琰问道。
“陛下或许会犹豫,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您一片公心,陛下没有理由断然拒绝一位愿意为国分忧的太子。即便陛下最终只给予部分权限,也好过完全置身事外。”林夙答道,“而且,此举或许能试探出陛下真正的态度。”
萧景琰沉思良久,眼中犹豫渐渐被坚定取代。是了,不能再一味隐忍退让。越是退缩,对手越是猖獗。是时候展现出一些属于储君的担当和锋芒了,哪怕会因此引来更多的明枪暗箭。
“好!”他猛地站起身,“就依你所言!”
次日清晨,大朝会。
气氛比三日前更加凝重。百官皆知今日将是决定北境粮草督办人选的关键时刻。
皇帝驾临,目光首先扫向户部尚书钱有道:“钱有道,朕让你查的数目,如何了?”
钱有道连滚带爬地出列,双手呈上一份奏折,声音发颤:“回……回陛下!臣……臣已初步厘清。北境各仓实存粮草……确实较账册所载有……有所亏缺。”他冷汗直流,不敢抬头,“皆因去岁北地歉收,加之漕运损耗,以及……以及部分仓吏管理不善,鼠耗虫蚀所致……臣已下令严查相关责任人!至于紧急调拨之数,臣……臣已尽力从周边粮仓协调,初步预计可筹集……十万石,先行运往云州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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