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党的血尚未彻底凝固于菜市口的石板缝中,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关乎权力更迭与人心向背的风暴,已在皇城的心脏——宣政殿内悄然掀起。
萧景琰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遮挡了他部分视线,却让殿下百官的神情在他眼中愈发清晰。经历了昨日的血腥立威,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滞,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新帝的下一步动作。
景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些曾经在三皇子势大时态度暧昧、甚至暗中投靠的面孔,此刻大多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一些原本中立或倾向于东宫的官员,则眼神中带着期待与一丝不安。他知道,仅仅处决叛党首脑是不够的。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络,如同深宫庭院中疯长的藤蔓,若不连根拔起,很快又会滋生新的枝节。朝堂,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一次换血,才能确保他的政令畅通无阻,才能为他即将推行的新政扫清障碍。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缓缓拿起御案上另一份早已拟好的名单。这份名单,与昨日那份死亡名单不同,它关乎生,关乎权力的重新分配,关乎“承乾”朝未来至少十年的政治格局。
林夙依旧站在他身侧稍后的阴影里,位置不曾改变,但昨日刑场的血腥气和萧景哲疯狂的诅咒,似乎在他周身凝结成了一层更厚的、无形的冰壳。他微微垂着眼睑,仿佛殿内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有在那份名单被景琰拿起时,他纤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众卿。”景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逆党伏诛,乃社稷之幸。然,朝纲之整肃,非一日之功。诸多衙署职位空缺,或由品行有亏、才不配位者暂居,长此以往,非国家之福。”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朕,承天命,继大统,当用贤能,汰庸劣,以安天下。”景琰的声音陡然转厉,“故,今日起,擢升、调任、罢黜若干官员,以正朝纲!”
他看了一眼身旁侍立的秉笔太监。太监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手中明黄的圣旨,用尖细而高昂的声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擢升原翰林院编修柳文渊,为吏部左侍郎,赐紫金鱼袋,入议政堂参赞机务。”
第一个名字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柳文渊,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学子,因早期投靠景琰而得赏识,如今竟一跃成为吏部堂官,更是进入了新设的、明显是皇帝核心决策圈的“议政堂”!这升迁速度,堪称火箭。柳文渊本人出列,深深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压力。
“擢升原东宫属官杜衡,为户部尚书,总领天下钱粮度支。”
杜衡的提拔在预料之中,他本就是景琰的钱袋子,能力出众,忠诚可靠。但直接出任户部尚书这等要职,依然显示了景琰打破资历常规的决心。
“擢升原兵部郎中陈明远,为兵部右侍郎。” 这位陈明远,是秦岳在军中的旧部,也是景琰安插在兵部的重要棋子。
“调任原礼部员外郎周子瑜,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周子瑜以刚直敢言着称,曾多次弹劾三皇子党羽,此次调入都察院,意在加强言路控制,引导舆论。
“擢升原工部主事郑河,为工部右侍郎,督管水利、营造诸事。” 郑河是工部少有的实干派技术人员,曾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被排挤。
一连串的擢升和调任,涉及六部、都察院、翰林院等多个关键部门,无一例外,都是景琰考察已久、确认忠诚且有实干才能的官员,或是像柳文渊、杜衡这样从东宫时期就追随的心腹。整个朝堂的权力结构,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重塑、被替换。
然而,有升必有黜。
就在部分官员因为自己或盟友得到升迁而暗自松了口气,或因为新帝的魄力而心生敬佩时,宣读圣旨的太监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却变得更加冰冷。
“查,原吏部侍郎张启元,结党营私,依附逆党,证据确凿,即行革职,流放三千里,永不叙用。”
“查,原户部郎中孙秉义,贪墨漕银,徇私舞弊,革职查办,家产抄没。”
“查,原兵部给事中吴亮,泄露军机,为逆党张目,革职,下诏狱严审。”
“查,原都察院御史赵文昌,尸位素餐,弹劾不力,有负圣恩,贬为七品知县,即刻离京赴任。”
……
罢黜的名单更长,涉及的范围更广。其中既有明确的三皇子党羽,也有不少是昔日首鼠两端、庸碌无为,或是曾与东宫有过龃龉的官员。景琰借着清算叛党的余威,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他视为“障碍”或“不稳定因素”的人清除出核心权力圈。
每念出一个被罢黜的名字,殿内某些官员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有人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有人面露不甘,却又不敢出声辩驳;还有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闭目养神的首辅方敬之,却发现老首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已然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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