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浓重、最压抑的时刻。京城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寂静中屏息,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添几分不安。
西郊大营,辕门洞开。
副将周勃一身锃亮铁甲,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望着眼前黑压压、肃杀无声的两万京营精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戾气。他猛地抽出佩刀,雪亮的刀锋在微弱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寒芒,指向皇城方向。
“将士们!”周勃的声音洪亮,带着煽动人心的激昂,“太子萧景琰,勾结阉宦,隐匿先帝遗诏,意图篡位!此等不忠不孝、祸乱朝纲之举,天理难容!我周勃,受贵妃娘娘密令,清君侧,诛奸佞,迎立贤德之君,以正乾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士兵们或激动、或茫然、或畏惧的脸,继续吼道:“今日,随我入城,擒拿伪太子!事成之后,人人有赏,官升三级!若有阻拦者,无论官兵百姓,格杀勿论!”
“清君侧!诛奸佞!”周勃的心腹将领率先振臂高呼。
“清君侧!诛奸佞!”被煽动起来的士兵们也跟着呼喊起来,声浪如同闷雷,滚过黎明前的原野。
周勃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大手一挥:“出发!目标,承天门!”
铁蹄踏地,步伐隆隆,两万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着沉睡中的京城汹涌而去。
与此同时,京城九门提督府内,冯奎一夜未眠。他听着属下半夜送来的、关于周勃大军已开拔的消息,肥胖的脸上满是油汗,在厅内焦躁地踱步。
“大人,我们……我们到底开关不开?”一名亲信低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冯奎猛地停下脚步,眼神挣扎。太子那边,有赵怀安持令前来,许下重诺,但也明确警告了“后果自负”。周勃这边,兵锋直指京城,来势汹汹,更有贵妃和三皇子的背景……两边他都得罪不起,但也必须选一边。
“关!”冯奎猛地一咬牙,脸上横肉抖动,“传令下去,紧闭所有城门!没有本提督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另外……让我们的人,都上城墙,加强戒备……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主动攻击周勃的军队!”
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最骑墙的方式——关门,但不表态。他想看看风色,看看太子能否顶住这波攻势。若能顶住,他再开门迎接“王师”不迟;若顶不住……他开关迎周勃,也能算是个“顺应大势”。
命令传达下去,京城九门在沉重的绞盘声中缓缓闭合,巨大的门闩落下,将内外隔绝。
然而,冯奎的犹豫,已然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皇城,东宫密室。
林夙几乎一夜未眠,咳疾在深夜反复发作,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天将破晓时,他才勉强合眼片刻,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公公!公公!”小卓子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西边……西边烟尘大作,马蹄声震天!周勃……周勃反了!大军正朝承天门方向开来!”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消息确切传来时,林夙的心还是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冯奎呢?城门关了没有?”他强撑着坐起,声音嘶哑。
“关了!九门都关了!但是……”小卓子咽了口唾沫,“但是冯奎的人只是守在城墙上,看着……看着没什么动静,好像不打算拦着?”
林夙眼中寒光一闪。冯奎果然靠不住!他紧闭城门,或许能暂时阻滞周勃,但若守军不出击,甚至暗中配合,京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石虎那边呢?联络上了吗?”
“联络上了!石老大的人已经按照之前的安排,分散到了各主要街口,特别是通往承天门的那几条大街。他们备好了石块、火油、还有……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要给周勃的军队来个‘惊喜’!”
林夙微微颔首,石虎的执行力从未让他失望。这些市井力量,或许无法正面抗衡大军,但在巷战、骚扰、制造混乱方面,却能起到奇效。
“还有……谢勇将军……”小卓子继续汇报,“谢将军派人传来消息,他已调动他能完全掌控的两千禁军,在承天门内侧布防,同时分兵监视其他可能被攻击的宫门。他说……兵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希望能撑到……援军到来。”
谢勇能动用的只有两千人,加上皇宫内景琰的三千守卫,总共不过五千,面对周勃的两万精锐,仍是绝对的劣势。
林夙闭上眼,脑海中飞速计算着。所有的暗棋都已启动,现在,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刻。柳文渊的舆论,杜衡的监控,石虎的骚扰,谢勇的坚守,陈副将的潜在援军……还有,高永那个最大的变数。
“小卓子,”林夙睁开眼,眼神恢复了冷静,“你立刻再去一趟,告诉冯静,让他想办法,务必在今日午时之前,弄清楚高永的最终态度!他手里到底握着什么,他究竟想帮谁,或者……他想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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