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的喧嚣与血腥,随着三皇子党羽的被押解离去,终于彻底沉寂。然而,弥漫在宫廷上空的紧张氛围,却并未因此消散,反而如同暴雨前沉闷的积云,愈发厚重压抑。
偏殿之内,灯火通明。景琰端坐于主位之上,下方是以首辅方敬之、兵部尚书赵擎为首的几位重臣。林夙静默地侍立在景琰身侧稍后的阴影里,低眉顺目,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唯有偶尔抬起眼帘时,那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带着审视与计算。
景琰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夜的惊变与高度紧张耗费了他大量心力,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脊背挺得笔直,维持着监国太子应有的威仪。他面前的长案上,摊开着几份刚刚送达的紧急文书。
“诸位,”景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宫内叛乱虽暂平,然父皇昏迷,朝局震荡,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孤召诸位前来,是为商议善后,稳定内外。”
他首先拿起一份由程不识和高公公联名签署的脉案与情况说明,沉声道:“程太医方才再次诊脉,父皇乃急火攻心,风邪入体,加之旧疾沉疴,情况……不甚乐观。需绝对静养,何时苏醒,尚未可知。”
众人心中一沉。皇帝昏迷不醒,国无主心骨,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
“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堂,安抚人心。”首辅方敬之率先开口,老成持重,“三皇子……萧景哲及其党羽虽已下狱,但其势力盘根错节,需防余孽反扑。老臣建议,即刻以监国太子名义,明发谕旨,昭告萧景哲罪状,稳定百官之心。同时,对其党羽的清查,需有度,不可过度株连,引发朝野恐慌。”
景琰微微颔首:“首辅所言在理。柳文渊。”
“臣在。”柳文渊立刻出列,他如今已是景琰身边得力的文书官员。
“由你执笔,草拟监国太子谕令,详陈萧景哲结党营私、贪墨盐税、蓄养死士、发动宫廷叛乱之罪状,明发天下。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严查其党羽,但需秉公执法,不得滥及无辜。”景琰顿了顿,补充道,“李阁老……暂且收监,其罪责,待三司审定。”
“臣遵旨。”柳文渊躬身领命,立刻到一旁的小案前准备草拟。
处理完内部清算的基调,景琰将目光投向兵部尚书赵擎:“赵尚书,京畿防务如今情况如何?昨夜叛乱,宫外可还有同党?边关可有异动?”
赵擎连忙出列,他是个典型的骑墙派,此刻见东宫大势已定,态度愈发恭谨:“回殿下,昨夜叛乱,主要集中于宫内。京城九门守卫皆未发现大规模异动,石虎将军已接管宫廷侍卫,京营指挥使谢勇也已表态,坚决拥护殿下,京城防务暂且无虞。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是,昨夜擒获的叛军中,确有一小股身份不明的高手,并非三皇子府惯常蓄养的死士风格。其来历……尚未查明。此外,北境边关刚刚传来六百里加急军报,北狄似有异动,小股骑兵频繁骚扰边境哨所,恐有南下之意。”
说着,他将一份封着火漆的紧急军报呈上。
景琰接过军报,迅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屋漏偏逢连夜雨,内乱刚起,外患又生。他将军报递给身旁的林夙,林夙默默接过,快速扫视。
“北狄……”景琰沉吟道,“他们倒是会挑时候。”他看向赵擎,“谢勇的京营,可能抽调部分精锐,驰援北境?”
赵擎面露难色:“殿下,京城刚刚经历叛乱,人心惶惶,若此时抽调京营主力,恐京城空虚,再生变故。且……粮草辎重调配,也需时间。”
景琰沉默不语,他知道赵擎说的是实情。内忧未靖,贸然抽调京城兵力,风险极大。
这时,林夙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北狄骚扰,未必意在立刻大举入侵,更像是试探我方虚实。当务之急,是稳住朝局,示敌以强。可令北境守将秦岳严加防范,固守关隘,同时从邻近州府调拨部分屯军增援,并加紧筹措粮草,做出大军即将北上的姿态,或可震慑北狄,为我方赢得时间。”
他的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直指要害。
景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林夙所言不错。赵尚书,就按此意,即刻拟令,发往北境及周边州府。告诉秦岳,固守待援,没有孤的命令,不得轻易出战。粮草之事,由户部即刻统筹。”
“臣遵旨。”赵擎松了口气,连忙应下。
处理完军务,景琰又将目光转向其他几位重臣,就稳定物价、安抚流言、整顿吏治等事项一一做出了部署。他的指令清晰果断,考虑周详,让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众臣渐渐安心,开始真正将这位年轻的监国太子视为此刻帝国的支柱。
然而,就在会议看似顺利进行之时,高公公匆匆从养心殿赶来,面带忧色,在景琰耳边低语了几句。
景琰的脸色微微一变,挥了挥手,让高公公先退下。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看向众人,声音低沉了几分:“父皇……方才病情又有反复,程太医正在全力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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