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加利西亚海岸被秋雨和炮火一同洗礼。浪涛挟裹着灰蒙蒙的雨雾,凶狠地拍打着陡峭的岩壁,咸腥的海风中弥漫着硝烟、柴油、和人类聚居处在大规模迁徙与溃散时散发出的浓烈酸腐气息。
代号“金羊毛”的大撤退正在进行。这本是丘吉尔的杰作——那位远在德里的“印度总督”向渥太华流亡朝廷和朝堂里那位越来越神经质的国王兜售的残酷算计:彻底放弃西班牙北部已成定局的残局,把加拿大王国最珍贵的“盎格鲁种子”、训练有素的军官和技术兵员撤回英国本土,为未来的“反击”(如果上帝眷顾的话)保存下最后的火种。
这需要冷酷的精确:丢弃大量难以运走的笨重辎重,把无望的防守任务甩给忠诚但注定被牺牲的卡洛斯派盟友,甚至……默许在必要的时候抛弃那些可能拖慢撤退速度的累赘——比如“不重要”的“附带人员”。
西班牙国际纵队第一集团军便是这撤离行动身后紧追不舍的死神。伏龙芝元帅的装甲指挥列车——“钢铁意志”号——此刻就停在一处能俯瞰加利西亚崎岖海岸线的荒凉高地旁临时铺设的支线上。硕大的火车头喘着粗气,粗黑的烟柱混入阴沉的雨云。列车侧面专门加装的装甲观察窗被推开一道缝隙。
伏龙芝沉默地举着高倍望远镜。雨水在厚重的玻璃上汇成溪流,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到那混乱得令人心悸的景象。远处,拉科鲁尼亚(La Coru?a)港口方向,黑压压的船只如同挤在瓶口的蚁群,在翻滚的灰绿色海面上剧烈起伏。那是加拿大皇家海军和征用的民用商船组成的庞大船队。
更近些,是仓皇奔逃的绝望人流:加拿大士兵夹杂着卡洛斯派的残兵败将,押解着最后一点可转移的辎重,推搡着,咒骂着,沿着泥泞不堪的沿海公路和蜿蜒山路跌跌撞撞地向港口蠕动。
他们身后,是哭喊着的平民——那些选择追随“正统王国”的西班牙保皇党、教士、贵族及其仆役家眷。妇女的尖叫、孩子的啼哭混杂在车轮的呻吟和马匹的嘶鸣中。
而在这股浑浊人潮的尾巴上,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贴着的,是乔治挥动的装甲矛头。涂装着赤色三叉戟的BT-5快速坦克群在雨水冲刷的山地小道上卷起泥浪,车载的45毫米炮不时对溃兵队伍末尾或试图建立阻滞阵地的后卫进行致命的点射。
爆炸的火光和腾起的泥柱在溃散的卡-加联军队列中此起彼伏,每一次爆炸都引发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奔。
“秩序正在崩溃。”伏龙芝的声音透过观察窗缝隙传出,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们抛弃了盟友和追随者。目标是尽可能多地装载军官和核心技术人员。”
旁边通讯官的话筒里,乔治的声音在电流噪音中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更胜的锐利:“元帅同志!侦察机和前线突击分队报告!敌军后卫防线极其薄弱!主要是卡洛斯派被放弃的民兵!”
“真正的加军主力正全力收缩向港口拱卫登船点!我们是否按计划发动全力冲击!直插港口码头?彻底堵住‘金羊毛的口袋’?我的坦克先头营距离‘圣地亚哥大道’(港口必经之路)最后的公路制高点只有不到三公里了!给我五十分钟,不,三十分钟就够了!”
伏龙芝的目光依旧粘在望远镜上,他清晰地看到在靠近港口入口的一片高地制空点上,一群穿墨绿色加军制服的士兵正在驱赶那些试图靠近高地工事的西班牙平民,甚至推搡着一些穿着卡洛斯派军服的伤兵离开预设阵地,为他们自己的轻型火炮和反坦克炮腾出射击位置。
显然,登船优先权只属于特定的群体——丘吉尔的“金羊毛”计划执行得异常彻底。
“不行,乔治同志。”伏龙芝的声音斩钉截铁。
“元帅?!”话筒里乔治的声音带着巨大的不解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急躁,“战机稍纵即逝!他们混乱得……”
“目标拉科鲁尼亚港全力开火的炮艇有两艘,‘多伦多’号和‘温哥华’号。”伏龙芝的语速极快,报出了两个通过情报确认并目视核对过的加拿大驱逐舰舰名,“港外掩护的轻巡洋舰一艘,‘蒙特利尔’号。它们正在为撤退提供火力掩护。”
他顿了一下,望远镜里的镜头稍稍调转,扫过港口更远处那些更庞大的运输船模糊的轮廓和甲板上拥挤蠕动的小黑点,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这不是简单的围歼战,乔治同志。丘吉尔给‘金羊毛’计划设定的核心是人,是受过训练、可供将来使用的‘盎格鲁种子’。他计算的不是能撤走多少士兵,而是能救回多少他视为重建力量核心的军官和工程师。他不会舍不得用舰炮去‘清理’任何可能威胁登船点的目标——无论是我们,还是那些挤在码头上被他归类为‘非核心人员’的西班牙人。”
伏龙芝的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冰冷的观察窗装甲,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下达命令,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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