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 - 临时东工盟总部(原市政厅)
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未散尽的气息,混合着新鲜木材和石灰的味道——那是工人们在争分夺秒地修复战争创伤。市政厅的大会议室内,气氛却比街头的硝烟更凝重几分。
斯内夫利特站在一幅巨大的汴京城区地图前,手指点在几处关键区域:“……综上所述,参考公社的经验和苏俄的最新实践,当务之急是迅速建立强大的、由工人直接主导的权力机构。”
“这包括工厂委员会的接管权必须绝对化,城市生活供给立即实行配给制并由新的工人代表机构统一管理,对前政权遗留的行政和技术人员要进行彻底审查并重新分配,同时展开大规模的群众性保卫组织……”
他的发言条理清晰,充满理想主义的激情和异国革命者的笃定。这是他一路从欧洲带来的宝贵经验,是在巴黎和彼得格勒被证明有效的模式,甚至在金陵也同样能够适用。他自信这套方案是巩固汴京新秩序的“最优解”。
然而,长桌对面坐着的东工盟核心成员们——张振宇、陈雅以及其他几位久经沙场的干部——脸色却越来越沉。尤其是陈雅,眉头紧锁,手指不耐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敲击着,几次想开口都被旁边的张振宇用眼神按了下去。
终于,在斯内夫利特强调“统一配给和审查”的重要性时,陈雅再也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来,声音清亮却带着火气:
“斯内夫利特同志!您说的这些都很美,听起来很正确,像教科书上抄下来的!但汴京不是巴黎,也不是莫斯科!” 她的手用力拍在地图上,“汴京刚打完仗,城里面十室九空,老百姓家家都缺粮!城外军阀余孽虎视眈眈!”
“我们自己的队伍里,饿着肚子打仗的人比比皆是!现在一进城就搞绝对化的配给、大规模的接管和审查,那不是巩固政权,那是在给老百姓脖子上又套一层枷锁,是逼着他们和那些还潜伏着的敌人一起反抗我们!”
她的声音又急又快,像连珠炮一样,甚至有些不客气地直呼其名:“我们打汴京,喊的是‘夺回家园,共享太平’!结果您一来就要我们变成‘新衙门’,搞‘新劳役’?那和被打跑的北洋有什么区别?人心,人心您懂吗?汴京不是您实验革命的玻璃罐子!”
会议室内瞬间一片寂静。东工盟的干部们神色复杂,有的惊讶于陈雅的直率激烈,有的则暗暗点头。张振宇没有阻止,只是眼神锐利地看着斯内夫利特,显然陈雅也道出了他的忧虑。
斯内夫利特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在战火中淬炼出来的女指挥员,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像其他他在金陵和武汉见到的官员们对“国际权威”的敬畏,只有对现实困境的焦虑和对这套方案不切实际的愤怒。
这种毫不留情的当面顶撞,让他想起了……巴黎的另一个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轻女子。
“阿雅!” 唐茗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温柔,她迅速起身,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拉住陈雅的胳膊,将她往会议室角落带,“冷静点!”
“茗茗!他说的明明就是不对,你也知道不能这么做!” 陈雅被拉走时还在愤愤不平,声音虽压低了些,但怒气未消。
“是是是,” 唐茗一边点头安抚,一边将她推到墙边,声音压得更低,像在哄一只炸毛的猫,“道理我们都知道,他的方案确实有些……脱离实际。但你不能当众骂人家啊……太难听了……‘新衙门’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伤了革命同志间的感情怎么办?而且他是国际代表……”
“我这是就事论事!他要是因为这个记恨了我,看不惯我,那我也看不上他!” 陈雅梗着脖子,但看着闺蜜温婉面容上难得的严肃,气势稍弱了一些。
唐茗轻轻叹了口气,像以前无数次在巴黎那样,用那双清澈而坚定的蓝眼睛望着陈雅:“阿雅,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斯内夫利特同志初心是好的,他需要我们解释清楚汴京的具体情况。”
“回去之后,” 她语气不容置疑,“语气一定不可以像之前那样!要讲道理,要讲数据,要讲眼前汴京城里最迫切的、老百姓最关心的实际困难! 明白了吗?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唐茗摆出了她作为年长两月的姐姐特有的、平静却极具说服力的架子。这气场在陈雅面前总是很管用。
陈雅眨了眨还带着怒气的眼睛,看了看角落另一边低头沉默不语的斯内夫利特,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唐茗,肩膀慢慢垮了下来,嘟囔了一句:“哦……知道了……” 方才还像小狮子一样的陈雅,在唐茗面前瞬间乖巧得像只小猫,只是眼神里还有些不服气。她心里其实也明白,唐茗说得对,自己是为了汴京好,但方式……可能有点过火了。
与此同时,在会议室的另一个角落,斯内夫利特从最初的愕然中缓过神来。他没有去看角落里的陈雅和唐茗,而是直接走向了桌边一直很冷静的张振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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