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富有感染力的演讲激起的涟漪渐渐平复,人群的兴奋虽未完全褪去,但注意力已经被更务实、更急迫的田野问题牵引回来。真正的农业调研,这才在塞文农业合作社的土地上铺展开来。
科贝尔第一个走向那台仍在轰鸣的联合收割机,严厉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审视着齿轮的咬合、刀片的锋利程度以及传动机构的效率。“引擎转速匹配有优化空间,”他低沉的声音在机械噪音中依然清晰,直接对合作社派来的年轻技师点出,“额外输出的动力在空转中浪费了三分之一。调整一下传动比,同样的油,能多割至少半亩。”
艾蕾已经在不远处蹲了下来,草帽的宽檐在她的笔记本上投下一方阴凉。她小心地分开几株叶片略显发黄的小麦植株,指腹轻柔地捏开一个麦粒。琥珀色的眼睛专注而凝重,声音也低沉下来:“这个……不对劲。”
她招呼社长和几位有经验的老农,“你们看这胚乳的颜色,还有这干瘪的程度……和那边健康植株上的饱满麦粒对比太明显了。还有这叶背的锈迹……”她翻过一片叶子,指着上面细微的、不健康的斑点。
“是锈病!肯定是年前那阵潮湿天气留的病根子!”一位皱纹深刻如田垄的老农立刻拍大腿道,语气笃定又带着心疼,“唉!我就说当时消杀该更彻底些!”
“看来是潜伏期,”沃克站在艾蕾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发黄的作物区,又迅速扫过四周的地形、水源位置。
“病灶点很集中,但扩散势头隐伏。明年播种前土壤消杀和选种策略,要提前做出针对性调整。”他语调平稳,却字字切中要害,将观测到的表象迅速转化为具体的战术指令。
合作社社长和几位农业骨干立刻围着艾蕾蹲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具体的症状、发生的范围和可能的损失。艾蕾一边倾听,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画着示意图,标注着位置、范围和观察到的细节。孕肚让她蹲得有些费力,但专注的神情没有丝毫懈怠。
“我需要相关的数据,”薇薇安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不知何时,她已走到了艾蕾身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那些病株,又看向远处的粮库、水渠和控制灌溉的阀门设备。“土壤温度、湿度记录?降雨频率和量级对比图?过去三年同品种种子在此地块的表现数据?还有合作社目前可调配的应对资源列表。”
她语速快且清晰,每一个要求都像一枚精准的铆钉,钉在混乱的猜想上。社长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有!都有!都在办公室的文档里,我去拿!小雅!快去把前两个月的记录本都抱出来!” 之前还在讨论病症的老农们也意识到数据分析的重要性,有人赶紧跑向仓库去找之前的天气记录卡。
路易一直跟在玛格丽特身边,手中的笔记本早已翻到了新的一页,速记下所有观察到的问题、讨论的要点和提出的初步方案,笔尖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忠实记录这片土地脉搏的仪器。
玛格丽特也在蹲着看那病株,认真听着社长和老农们的分析以及薇薇安提出的数据需求。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是为了显露担忧,而是沉浸在如何将技术问题转化为更多人能理解的公共议题。
“锈病……潜伏……”她轻声重复着关键词,忽然抬头看向艾蕾,“艾蕾,这种潜伏性的病菌,是不是只要环境合适就会伺机爆发?就像……”
她的紫罗兰色眼睛一亮,找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比喻:“就像我们工厂车床夹缝里的油泥,平常看着没事,但高温、负载一大,‘啪’就给堵了!必须定期清理!提前清除隐患!”
这个类比来自工业,却无比精妙地直指农业防病的关键——预防性维护。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刚才发言的老农眼睛也亮了,“就像给机器除尘上油!得早早下手,不能等病发了才想着治!玛格丽特同志讲得太明白了!”
另一位农妇恍然大悟:“噢!所以说选抗病种子就跟咱们工人选好材料一个意思?省得后面出纰漏?”
玛格丽特用力点头,笑容温暖而笃定:“没错!合作社最大的优势就是力量大!集中采购种子的时候,抗病性就是优先级,买一批好种子顶过去年补十茬药!还有像薇薇安同志要的那些数据,合作社统一收集整理好,就是咱自己的‘维修手册’!发现问题苗头,大伙儿商量着一起提前‘清理油泥’!”
她用手比划着“清理”的动作,形象生动。原本复杂的病害防治议题,通过工业化的语言和接地气的比喻,瞬间在在场的所有合作社成员脑中变得清晰可感。
阳光火辣,田地里的热度在攀升。解决问题的机器在共同运转:
艾蕾小心地在不同地块取样,与老农们对比讨论。她在沃克的贴身保护下走得有些慢,但每一步都踩在实地,孕肚像一枚沉默的勋章,刻录着艰辛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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