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半履带指挥车驶入波尔多东南郊外广袤的“第四公社农场”(Ancien Chateau Malromé改造的集体农场)时,七月末的阳光正如熔金般泼洒在无尽蔓延的麦田上。
微风掠过,沉甸甸的麦穗摇曳,形成一片金色的波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混合着柴油的独特气息。
艾蕾几乎是第一个跳下车的——如果不是沃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跳跃的冲动,并改为稳稳托住她的手肘,帮她轻盈地“降落”到松软干燥的土地上。
“呼!自由的田野!”艾蕾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听到了吗小家伙?这就是咱们家的金饭碗!”
周围农场合作社的技术员和几位农业代表早已等候多时,脸上原本因等待而紧绷的表情,在看到这位挺着孕肚却活力四射的年轻委员和她身后那位沉稳可靠的护卫丈夫时,都不禁化为了善意和略带新奇的笑意。
“欢迎!艾蕾·斯卡佩尔同志!”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农场主管,老布尔乔同志大步上前,热情地握住了艾蕾的手。
他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早就听说派来个能干的年轻委员,真没想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艾蕾的腹部,话头顿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还是个自带‘小拖拉机手’对吧?”艾蕾爽朗地接话,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开心,引得一众人也放松地笑了。她环视四周,目光被田野深处传来的引擎轰鸣吸引:“那就是我们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战友’?”
远处,几台涂装成公社标志性红色的履带式拖拉机和一台正在调试的联合收割机正轰鸣运作。履带碾压过松软的田垄,卷起褐色的尘土。柴油机的突突声低沉而有力,如同大地的脉搏。
“没错!最新型号的‘红十月-3型’履带拖拉机!”负责农场技术的年轻姑娘克拉拉自豪地指向那边,“力气大得很!就是……刚用上不久,有点认生。”她指了指其中一台陷在田垄边缘、履带原地刨出一个大坑的拖拉机,“这片地太松软了,它有时候‘脚’下打滑,压得实了点,轮子陷得也深了些。”
“去看看!”艾蕾兴致勃勃,完全不把自己当孕妇,迈步就往那边走。沃克立刻紧跟在后侧,目光敏锐地扫视着脚下的坑洼。
来到近处,轰鸣声震耳欲聋。艾蕾没有在意飞扬的尘土,她仔细检查着那台履带陷得比较深的拖拉机的履带印痕,又蹲下身(在沃克及时半蹲支撑下,完成了一个优雅的孕妇式“深蹲”)捻起被履带压得板结甚至碾碎了麦秆的土壤。
她眉头微微皱起,那不是埋怨,而是专注的思考:“老布尔乔同志,克拉拉同志,履带接地压强太高了……而且,看起来履带板的齿纹可能不太适应当地土壤的特性?松软潮湿的时候会过度下陷、压实土壤;干燥板结时冲击力又太大。”她站起身,指向旁边一片被履带反复碾压后明显变得硬邦邦的土地,“这会影响来年的深耕和播种的。”
技术员们交换着惊讶又佩服的眼神。没想到这位看着活泼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员,一眼就看出了困扰他们好几天的关键瓶颈。
“还有燃油消耗,”沃克沉静的声音在艾蕾旁边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还在工作的拖拉机旁边,正和一位满手油污的年轻机修工低声交流。
修理工递给他一张皱巴巴的记录单,沃克快速扫了一眼,补充道,“记录显示,在类似地形作业时,柴油消耗比设计指标高了近百分之二十,大部分额外消耗在履带打滑和脱困时的扭矩输出上。”
“对!夏尔说得对!”艾蕾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马力浪费在和自己较劲了!”
“可是……计划调拨给我们的就是这种型号……” 老布尔乔有些犯愁,“大伙儿干劲很高,看到这‘大家伙’来,都盼着甩开膀子干呢。就是……有点水土不服。”
“计划是死的,土地是活的!”艾蕾走到那台还在调试的、更庞大的联合收割机旁边,轻轻拍了拍它巨大的、还反射着阳光的金属轮毂,仿佛在安抚一匹还没驯服的钢铁骏马,“同志们,这可不是工厂车间,种地是跟大地妈妈打交道,得温柔点,灵活点。”
她的话语里带着奇特的感染力,将原本可能陷入僵局的技术难题变成了一场大家共同参与的“游戏”。
她灵机一动,指向远处一片土质明显更板结一些的预留田块:“克拉拉同志!能不能让这台履带拖拉机去那边跑几趟?再让一台我们旧的轮式拖拉机在边上也跑跑,做对比?看看它们‘脚感’的区别?”
这提议既直观又充满孩子般的探索欲,立刻让技术人员兴奋起来。
克拉拉点点头,转身就朝操作手跑去。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艾蕾化身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田野观察员和热情的数据记录员。她拒绝了搬来的椅子,在沃克无声的保护下,带着小板凳和一摞记录纸,坐在田埂的最佳观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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