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委内瑞拉使团三天后,玛格丽特指尖捏着那份尚带新油墨气味的赤色希腊密报,刚抿下的那口茶猛然窜错了地方,呛得她喉咙生疼。
她边咳边笑,另一只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那表情扭曲得活像尝到了什么既奇苦无比又荒谬绝伦的味道——希腊那群同志递过来的问题,岂止荒谬,简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悖论陷阱,但她完全没把这事当成个难事,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塞尔维亚居然还会请希腊去?!”
“路易!”她清亮的嗓音带着未尽的咳呛余韵穿透门板,带着点被逗乐又被急火燎着的复杂意味。
几乎同时,那扇漆色沉稳的大门便被推开。路易步履矫健地走了进来,深蓝人民军上校制服在春日阳光下衬得他身形挺拔利落。他眉梢带着惯常那种轻松又略带揶揄的神采,扫了一眼摊在玛格丽特桌上那份印有赤色希腊三角标志的文件。“哟,希腊邻居又上什么眼药了?”
“比眼药多了,”玛格丽特笑着摇头,顺势抬手把那份密报径直推向他,“塞尔维亚老王爷在贝尔格莱德设了‘鸿门宴’,把卡罗尔二世和咱们那位观察员国的扎哈里亚基斯书记都请去了。”
“名头不小——贝尔格莱德条约,明摆着要合伙对付保加利亚那头大熊。希腊同志嘛……”玛格丽特微微停顿,眼神里晃动着既感无奈又觉可笑的细微光亮,“现在像被架上烤炉,一边是塞尔维亚那头急需共同对付保加利亚的伙伴,一边是咱们这儿——社、会、主、义的老朋友!”她特意将“社会主义老朋友”几个字拉长,语气里揉进了明显的揶揄味道。
路易迅速扫过文件,眉头习惯性地聚拢起来,又很快舒展,唇边那抹熟悉的调侃笑意更深了:“哈!意思就是,想趁着打保加利亚的机会瓜分点地盘,等肥肉吃到嘴里,再跟咱们说‘亲爱的老大哥,对不住,先退个群’?”
他抬起眼看向玛格丽特,那双敏锐的眼睛像探照灯一般捕捉她表情深处微妙的分寸感,“主席阁下,您这位‘老大哥’的板凳,怕是要坐得有点烫了?”
“何止烫?”玛格丽特忍俊不禁,指尖无意识地叩击桌面,发出清脆微响,“简直是块烧红的烙铁!人家要你当‘老大哥’,是盼着你当遮风挡雨的屋檐,不是当他们扩张版图的绊脚石。”
她站起身,走到阳光充沛的窗边,目光越过忙碌的庭院向外望去:“我要是拦着他们,希腊同志一顶‘阻碍民族统一’的大帽子扣下来,你猜能招来多少恨?我要是袖手旁观,由着他们去签那个贝约,那咱们第三国际费了好大劲才援助出来的观察员国跟右翼抱团对付别人,这脸不是丢到英吉利海峡去了?”
路易大步跟上,自然地站在她身侧不远,窗外巴黎特有的声响隐约透过玻璃传来。他眯起眼,似在掂量各方力道。“塞尔维亚的博约维奇老王爷,”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峭,“挑的时机倒是刁钻。他大概摸准了希腊那帮子人心里憋屈呢,南中北三块马其顿压在心口,还有个如鲠在喉的多布罗加……这么大的肥肉吊在眼前,谁能不心痒?”
玛格丽特轻扬下巴,回以一个了然的笑,带着点狡黠的意味:“正是这吊在眼前的肥肉,才是真正的陷阱。”
她离开窗边,回到桌前,那只纤细却蕴含力量的手指果断地按响了召唤铃。铃声在瞬间打破室内短暂的安静。
无需她再吩咐,行动力仿佛已深植于这间办公室的空气中。不到十分钟,办公室的大门再度被推开。薇薇安轻盈地步入,柔顺的发丝挽在耳后,眉眼弯弯,视线习惯性地捕捉到办公桌后的玛格丽特时,脸上绽放出毫无保留的笑意。
紧随其后的艾蕾则像一颗活力四射的小太阳,赤棕的发丝似乎映照着满室春光,声音清澈悦耳:“喂喂喂,叫咱们来又要干什么?”
紧接着,沉稳的脚步声宣告着沃克的到来。他一丝不苟地扣着西装外套纽扣,手里还拿着记录本。他环顾迅速聚集的几人,目光最终落在玛格丽特脸上,平静地颔首:“人都齐了。”话音落下,他熟练地拉开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自然。
没错,这就是玛格丽特现在的“核心圈”,五位年轻到过分的年轻人组成的小团体。当然,真要是玛格丽特自己心里没定数的东西,她是不会单单用这么个小圈子来决定的。
而希腊的事,在她心里,从一开始就有了定数。
没有冗长的开场,玛格丽特直入主题,像精准的投弹手一般将贝尔格莱德会议的目的、保加利亚骤然膨胀的版图、希腊深埋于心的领土诉求、塞尔维亚背后的盘算,以及夹在中间、进退维谷的希腊工团党的窘迫处境,快速清晰地铺陈在众人面前。
“诸位,希腊同志现在就是个吊在半空的钟摆,摇摆不定,”她双手撑在桌沿,目光带着征询逐一滑过四人,“我们怎么推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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