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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草药苦涩混合的气息。两具被石块草草掩盖的杀手尸体如同沉重的阴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虎守在洞口，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外面翻涌的云海和深不见底的悬崖，握着尖木棍的手心全是汗。
阿秀则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用石片收集着岩壁渗下的冰冷水滴，浇灌那几株在道一灵力滋养下顽强焕发着生机的“石见穿”和“滴水珠”。
道一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左臂平放在膝上。那条手臂依旧沉重麻木，但左臂深处那沉滞的“石心”脉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新生力量，缓慢修复着透支的损伤。
他闭着眼，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左臂深处那片沉滞的“石心”之力中艰难穿行、引导。
他不再追求范围或威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感知”与“精微”的锤炼上。
左掌悬在身前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上方寸许。意念高度集中，引导着那丝微弱如游丝的土灵之力，缓缓渗入石头内部。
他的目标不是破坏，而是感知——感知石头内部那细微到极致的纹理、密度差异、以及几处极其微小的天然应力点。
汗水顺着道一的额角滑落，每一次意念的深入都如同在粘稠的泥潭中跋涉，左臂深处传来阵阵酸胀的刺痛。但他咬牙坚持着，心神沉入那片微观世界。
突然，他意念微动，锁定石头内部一处极其细微的应力点。
引导着那丝微弱灵力，如同最轻柔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朝着应力点最薄弱的方向，施加了一个微乎其微的“撬动”意念。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洞外风声掩盖的脆响！
那块看似完整的石头表面，极其突兀地裂开了一道比头发丝还细、寸许长的笔直裂纹！裂纹边缘光滑，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
成功了！
道一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振奋光芒！这一次，没有巨响，没有塌陷，只有对力量精妙到毫巅的掌控！
范围虽小，消耗却比之前两次搏命微控小了近半！而且，对左臂的反噬也减轻了许多！
“道一哥！石头…石头自己裂了？！”一直紧张关注着的阿秀，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块碎石的变化，忍不住低呼出声，眼中充满了惊奇。
王虎也闻声回头，看到那道凭空出现的笔直裂纹，再看看道一苍白的脸上那丝振奋，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敬畏更浓。
道一长长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抹去额角的汗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不是自己裂的…是…是找到了里面的‘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秀和王虎，看着他们眼中那份对力量的渴望和对未知的敬畏，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灰袍人冰冷的话语、赵天龙阴魂不散的追杀、铁匠叔生死未卜、爷爷急需续命草…仅靠他一人这点微末之力，如何护得住他们？如何救得了想救的人？
独木难支，薪火可传！哪怕只是最微弱的火星！
“虎子，阿秀，”道一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们…想不想学点保命的法子？”
山洞内瞬间安静下来。连洞外的风声呜咽都仿佛被隔绝了。
王虎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溜圆，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惊喜：“学…学你这…妖…呃，仙法？！”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道一那条诡异的手臂。
阿秀也捂住了嘴，清澈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随即又蒙上一层担忧的薄雾：“道一哥…我们…我们能学吗？这…会不会对你不好？或者…引来麻烦？”她心思细腻，立刻想到了力量的代价和可能的祸患。
道一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心中感慨。他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仙法。是…是引动身体里一点‘气’，去沟通外面大地土石的法子。很微弱，很难练，像刚才那样让石头裂条缝，或者让巴掌大的泥地变硬变软，就是极限了。而且，”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声音严肃，“练的时候很耗神，很累，胳膊也会酸疼。更重要的是，一旦被别人知道我们有这种‘异术’，赵天龙那种人，绝不会放过我们！”
“学！”王虎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牵动胸口伤势疼得龇牙咧嘴也毫不在意。
“只要能多一分活命的本事，只要能帮上忙，再苦再累老子也学！道一，快教我！”
阿秀看着道一严肃的眼神，又看看王虎激动的样子，咬了咬下唇，用力点头：“道一哥，我也学！我…我不怕累！我想帮忙照顾草药，也想…也想能帮你们对付那些坏人！”
看着两人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决心和信任，道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山洞的阴冷。
他点了点头：“好！记住，这法子叫‘引地气’，是我们三个保命的底牌！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练的时候，更要量力而行，感觉头晕或者胳膊疼得厉害，立刻停下！”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面对着阿秀和王虎，尽量用最直白的话语解释：“这法子，说穿了，就是‘静心’、‘感受’、‘引导’六个字。”
“第一步，静心。”道一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闭上眼。别去想洞外的危险，别去想铁匠叔，别去想爷爷…把心里所有的念头，都像扫落叶一样扫出去。就听自己的呼吸声，听洞顶滴水的声音…让心沉下来，像沉到水底一样安静。”
王虎和阿秀立刻依言盘膝坐下，王虎坐得歪歪扭扭，努力闭上眼。王虎眉头紧锁，显然很不适应这种“静”，呼吸粗重。阿秀则相对平静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第二步，感受。”道一继续引导，“心静下来后，试着去感受…自己身体里。不是皮肉骨头，是更深的地方…有没有一种…很微弱很微弱，像冬天快熄灭的小火苗一样的‘暖和气’，或者…一种沉甸甸的、像石头压在心里的感觉？别急，慢慢找，它可能藏在心口，可能在肚子下面…也可能在手脚上…”
山洞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三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阿秀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她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开口：“道一哥…我…我好像…肚子里…有一点点…像喝了热粥那样的暖和气…很弱很弱…”
道一眼睛一亮：“对！就是它！阿秀，记住这感觉！它就是引动地气的‘种子’！”
王虎则急得满头大汗，憋了半天，瓮声瓮气道：“我…我啥也感觉不到！就感觉心口堵得慌！肚子咕咕叫！”他显然还没能真正静心。
“别急，虎子。”道一安慰道，“静心最难，多试几次。感受不到那股‘气’，就先感受自己脚底板贴着地的感觉，想象自己的脚像树根一样往土里扎…”
王虎嘟囔着，继续憋气尝试。
“第三步，引导。”道一看向阿秀，声音放得更缓，“阿秀，你试着把心神集中在你肚子里的那股暖和气上。别想着让它变大变强，就…就像轻轻吹一口气，让它…顺着你的手臂，慢慢、慢慢地往你手上走…对，就像水往低处流那样…”
阿秀紧闭双眼，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显然在极其专注地尝试。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道一以为阿秀这次难以成功时——
阿秀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幅度微小的几乎看不见！但道一和王虎都清晰地捕捉到了！
“动了！阿秀妹子！你手指动了！”王虎忍不住低呼出声，带着羡慕和惊奇。
阿秀猛地睁开眼，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道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道…道一哥！我感觉到了！那股热气…它…它好像真的…爬到我手指尖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像小蚂蚁爬一样！”
“好！很好！”道一心中也涌起巨大的喜悦，“这就是引气！虽然微弱，但路子对了！记住这种感觉！多练！让它更顺畅！”
他转向一脸沮丧又羡慕的王虎：“虎子，别灰心。静心是水磨功夫。你性子急，可以先练练别的。”
道一拿起一块小石头，放在王虎面前的地上：“你盯着它看。别想别的，就盯着它！把它上面的纹路、坑洼都看清楚！把它看‘进’你脑子里！就像…就像猎人盯着猎物，眼里只有它，心里也只有它！练到就算闭着眼，这块石头的样子也清清楚楚印在你脑子里！这是练‘专注’，是引气的基础！”
王虎虽然觉得这法子有点怪，但看到阿秀的成功，立刻燃起了斗志。他瞪着牛眼，死死盯住地上那块小石头，仿佛要把它瞪穿。
道一看着两人投入的样子，心中稍安。他将目光投向山洞深处那几株草药，尤其是其中一株叶片边缘依旧带着枯黄的“石见穿”。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阿秀，”道一轻声唤道，“你过来。”
阿秀立刻凑到道一身前。
“你试着…把刚才引到手指尖的那一点点‘热气’，像刚才那样，轻轻地、慢慢地…注入这株草根部的泥土里。”道一指着那株药草。
“别想着让它长多快，就想着…让这片土…变得更松软一点，更湿润一点，更适合它扎根…行不行？”
阿秀看着道一鼓励的眼神，用力点点头。她再次闭上眼，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重新进入那种静心的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悬在那株“石见穿”根部的泥土上方。
意念集中，引导着体内那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极其艰难地流向指尖。
道一和王虎屏息凝神地看着。
一炷香…两炷香…
阿秀的指尖微微颤抖，鼻尖的汗珠越来越多，小脸因过度专注而有些发白。
就在道一担心她消耗过大，准备让她停下时——
那株“石见穿”根部的一小块泥土，极其极其轻微地…颜色似乎加深了极其细微的一点点！仿佛被无形的、极其微小的水珠浸润过！
成功了！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几乎难以察觉，但这意味着阿秀真的初步掌握了引气入土的诀窍！这不仅仅是滋养草药，更是对自身力量最精细的掌控训练！
“成了！阿秀妹子！土色变了！一点点！”王虎激动地低吼，比自己成功还高兴。
阿秀睁开眼，看着那几乎看不出变化的泥土，又看看道一和王虎肯定的眼神，疲惫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阴霾山洞里盛开的小花。
道一也笑了，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与希望的感觉在胸中弥漫开来。
他将目光转向依旧在跟石头“较劲”的王虎：“虎子，看到没？水滴石穿！静心、专注，是引气的根！你性子急，更要磨！”
他又看向阿秀：“你心静，感知也细，但引气入体还很微弱。以后照料草药，就试着用这法子，一点一滴地去‘滋养’它们，既是练功，也是帮我们积攒救命的药。”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幽深的洞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的时间不多，赵天龙的狗鼻子不会放过这里。练！拼了命地练！静心、引气、微控…这就是我们活下去的‘根’！”
山洞里，火光跳跃。道一闭目调息，引导着“石心”之力缓慢恢复。
阿秀盘坐在草药边，指尖悬在泥土上方，小脸专注，努力引导着体内那缕微弱的气息。
王虎则瞪圆了眼睛，如同石雕般死死盯着地上那块石头，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努力将心中所有的杂念都压下去，只剩那石头的每一道纹路。
三股微弱却坚韧的气息，在这与世隔绝的生死之地，如同初生的藤蔓，在冰冷的岩石缝隙中，顽强地汲取着养分，努力向上生长。
洞外，翻涌的云海深处，那点如同幽灵之眼的透明符文，似乎感知到了洞内多出的两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生命气息波动，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