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之凡人卷 第30章 石醒

鹰嘴岩上，风如鬼哭。

道一瘫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喘息都撕扯着断裂的筋骨，血腥味在喉头翻涌。灰袍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石头在吸你的血？还是你在喂它？”——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啮咬着他的理智。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灰袍人随后点破的身份！

“鬼哭林外，煞气蚀骨，你撑过来了。”——这平淡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道一混乱的脑海！

鬼哭林外…溪边…那个将他从冰冷河水中拖起，灌下烈酒，告诉他“想活命，就起来”的…那个披着兽皮袄、沉默寡言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索要青石、立场暧昧的灰袍人！

道一脑中一片混乱，记忆碎片疯狂翻涌：暴雨倾盆的山溪边，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一双幽深锐利的眼睛，一件湿透的、深色的兽皮袄…醒来时，那人沉默寡言，动作利落，灌酒、指路，然后消失。

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深山里偶然遇见的、古道热肠的猎户或采药人，穿着兽皮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兽皮袄之下，竟掩藏着这身洗得发白的灰袍！他为何要隐藏？为何那时救了自己，却不拿走就在眼前的续命草和紧贴胸口的青石？

此刻，答案似乎随着灰袍人的现身而呼之欲出。

灰袍人那深邃的目光扫过道一因震惊而扭曲的脸，仿佛看穿了他的困惑，声音依旧穿透呼啸的山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鬼哭林外，那石头死气沉沉，不过顽石一块。草，亦未与你心血相连。强取？徒惹‘源胎’反噬，玉石俱焚罢了。唯有引煞入骨，以血为祭，生死间大恐怖熬炼，方能…唤醒它一丝真灵。你，是炉鼎，亦是钥匙。”

这番话冰冷地揭示了真相——鬼哭林外不取，非不愿，而是不能！那时的青石，在他眼中只是未“醒”的顽物，强行剥离只会触发未知的反噬，毁掉这枚被他称为“源胎”的奇物。

他需要的，是一个被阴煞侵蚀、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炉鼎”，用道一的痛苦、鲜血和濒死的意志作为燃料，去“唤醒”青石！

救道一，指引他出林，并非善意，而是为了促成这残酷的“唤醒”仪式！

道一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隔着被血水和泥浆浸透的破烂衣衫，那枚青石的触感从未如此清晰，却也从未如此陌生而恐怖。

掌心下，一种微弱却无法忽略的异样脉动传来，不再是温润的暖流，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搏动。

仿佛青石深处，有什么东西正被灰袍人期盼的方式“唤醒”，带着一种源自亘古洪荒的、令人心悸的饥饿感。

吸他的血？喂它？原来鬼哭林外的救命，竟是为此刻的“献祭”铺路！

荒谬！恐惧！被利用的愤怒！还有一丝被愚弄的狂怒瞬间冲垮了道一的防线！

“你…你这魔鬼！”他嘶声咆哮，声音因虚弱和极致的情绪而扭曲破碎，右手指向灰袍人消失的云海。

“是你！都是你的算计！救命？哈哈…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当这破石头的‘炉鼎’？！石头…石头是我捡的！它是我的！滚！给我滚！”

愤怒的嘶吼在悬崖上空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王虎和阿秀惊恐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道一，又警惕地望向另一侧那个散发着阴冷杀气的灰衣人。

灰衣杀手枯瘦如柴的身体微微弓着，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锁定道一，更确切地说，是锁定道一紧捂的左手。

灰袍人的警告——“人，他暂时带不走。石头…也轮不到他。”——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但他眼中的贪婪和任务失败的恐惧，压倒了对灰袍人的忌惮。

“小杂种…”灰衣杀手喉咙里发出毒蛇吐信般的沙哑低语，干枯的手指缓缓从袖中滑出，指尖闪烁着幽蓝的寒芒，“把东西…交出来！饶你全尸！”

他无视了王虎和阿秀，脚步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滑动，目标直指瘫软的道一！

那淬毒的指尖，带着死亡的气息，距离道一的咽喉已不足三尺！

“滚开！”王虎目眦欲裂，抓起脚边一块棱角锋利的碎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灰衣杀手！

“找死！”灰衣杀手眼中凶光一闪，枯爪随意一挥！

“噗嗤！”

碎石被凌空击碎成齑粉！一股阴冷的劲风余势未消，狠狠撞在王虎胸口！

“呃啊！”王虎如遭重锤，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湿滑的岩壁上，鲜血狂喷，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虎子哥！”阿秀尖叫，扑向王虎。

灰衣杀手看也不看，枯爪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再次抓向道一的脖颈！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避无可避！道一甚至能闻到爪尖那腥甜刺鼻的毒腥气！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灰袍人的算计，灰衣杀手的毒爪，青石诡异的脉动…一切仿佛都在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就在毒爪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猛地从道一胸口炸开！这声音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震荡在他的灵魂深处！

左手的青石，瞬间变得滚烫！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到极点的吸力猛地爆发！道一只觉左臂伤口处、被地脉钉强行封住的、源自坑底骸骨的浓烈阴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朝着胸口的青石涌去！

同时被抽走的，还有他体内奔涌的鲜血、残存的地脉之气、甚至…是那股支撑着他意志的愤怒和不甘！灰袍人等待的“献祭”，以最惨烈的方式开始了！

“呃…啊啊啊——！”

道一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架在烈火与寒冰之间反复炙烤！左臂包裹的厚布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

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和那几根钉入骨缝、此刻正疯狂闪烁着土黄色幽光的地脉钉！

伤口处，肉眼可见的淡黑色阴煞之气如同活物般扭动着，被强行抽离，汇入左手青石！鲜血更是如同被牵引的血线，丝丝缕缕从伤口、从毛孔渗出，没入衣衫之下！

剧痛！虚弱！还有一股灵魂被强行撕扯吞噬的恐怖感瞬间将道一淹没！他眼前彻底被一片血红覆盖！

灰袍人冰冷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引煞入骨，以血为祭”…这就是他设计的结局吗？

然而，异变才刚刚开始！

随着海量的阴煞、血气、地脉之气被青石疯狂吞噬，那枚紧贴道一左手心的青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青光！

光芒如同实质，将道一整个上半身映照得一片惨绿！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冰冷、沉重的恐怖气息，轰然降临在这狭窄的鹰嘴岩平台！这正是灰袍人口中“唤醒”的征兆！

正要抓碎道一喉咙的灰衣杀手，动作骤然僵住！他那双怨毒的眼睛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填满！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那股沉重古老的威压下瑟瑟发抖！抓出的枯爪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幽蓝的毒芒瞬间黯淡！

“什…什么东西？！”灰衣杀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颤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这股力量，远超他的理解！

平台边缘的虚空之中，云海剧烈翻涌！一道洗得发白的灰袍身影如同鬼魅般重新显现！正是去而复返的灰袍人！

他悬浮于虚空，山风吹得他衣袍猎猎，脸上那古井无波的平静第一次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震惊和…一丝近乎狂热的探究！他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锥子，死死钉在道一手中爆发出的刺目青光之上！

“果然…果然如此！”灰袍人的声音带着微微波动，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和等待的价值，“石醒…引煞血为祭！这枚‘源胎’…竟真到了这一步！噬源…开始了！”

他盯着道一那暴露在青光下的左臂伤口，看着那几根疯狂闪烁、试图抵抗青石吞噬却又被强行引动戊土精气、与青石之力形成诡异共鸣的地脉钉，眼中精光爆射：“铁匠的‘地脉钉’…竟成了引子？好！好一个阴差阳错！省了老夫多少功夫！”

铁匠为救道一打入的地脉钉，其蕴含的戊土精气，此刻竟成了青石“噬源”过程中意外的催化剂，加速了这场蜕变！

道一已听不清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彻底掏空的破口袋，灵魂正被那冰冷的青光一点点碾碎、吞噬。

唯有左臂深处，那几根地脉钉在青石狂暴的吸力和自身戊土精气的激烈冲突下，正传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破碎的骨头里被强行唤醒、扭曲、生长！灰袍人等待的“石心”，正以他的血肉骨骼为熔炉，进行着残酷的铸造！

“不…停下…”道一喉咙里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呻吟，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吞噬中沉沦。他既是祭品，又是熔炉。

灰衣杀手从最初的惊骇中强行挣脱，对灰袍人的恐惧和对任务失败的绝望，压倒了对那道恐怖青光的忌惮。

他眼中闪过最后的疯狂，枯爪上幽蓝毒芒再次亮起，竟不顾一切地抓向道一的左手！

他要趁着道一被反噬无法动弹，直接掏出那诡异的石头！完成赵天龙的任务！

“蠢货！找死！”

灰袍人眼中厉色一闪，悬浮的身影未动，只是朝着灰衣杀手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

此刻的道一和那正在“醒”来的源胎，是他最重要的观察对象，岂容他人破坏？

“噗！”

一声轻响！如同石子投入深潭！

灰衣杀手前扑的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血洞骤然出现！

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丝青烟袅袅升起。他眼中的疯狂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死寂和难以置信。

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生息。赵天龙的这条毒蛇，在灰袍人面前，脆弱得如同蝼蚁。

灰袍人看也没看那具瞬间毙命的尸体，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道一身上，锁定在那枚吞噬阴煞血气、青光越来越盛、气息越来越恐怖的古朴青石之上。

道一手中的青光已经强盛到了顶点，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青色光茧。

光茧内部，道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如同扭曲的青色蚯蚓。

左臂伤口处，那几根地脉钉的土黄色光芒被青光彻底压制、吞噬、融合！断骨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和诡异的“滋滋”声，仿佛有无形的刻刀在重塑筋骨！

灰袍人口中的“石心”，正汲取着道一的生命和地脉钉的力量，进行着最后的凝聚！

灰袍人悬浮在光茧之外，灰袍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鼓荡不息。

他脸上的震惊已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凝重，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引煞血而醒…吞戊土以壮…噬源铸心…这就是最霸道的‘噬源’之法…小子，你的命够硬，骨头也够硬…但能不能熬过这‘源胎’反噬，铸就真正的‘石心’…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那剧烈波动的青色光茧，指尖萦绕起极其复杂玄奥的透明符文，似乎在仔细感应、分析着光茧内部那狂暴冲突又奇异融合的能量变化，记录着这千载难逢的“源胎”苏醒过程。

“快了…石心初鸣…骨炼天罡的征兆…”灰袍人眼中闪烁着奇异而期待的光芒。

“这山里的风…终于要刮起来了…”

他不再言语，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又如同等待神迹降临的信徒，静静守候在光茧之外，等待着光茧内那场决定生死的蜕变完成，等待着那枚沉寂万古的“源胎”，在道一这具残破躯壳内，真正苏醒的第一声鸣响。那声鸣响，将宣告一个被灰袍人期待已久的变局，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