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过后,药渣谷并未焕然一新,反因雨水浸泡,那积年累月的腐毒之气蒸腾得愈发厉害,混合着土腥,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灰黄色毒雾,经久不散。
阳光艰难地穿透雾霭,投下昏沉黯淡的光斑,更衬得此地如同人间鬼域。
杂役们的日子愈发难熬。湿滑的渣山难以攀爬,毒雾侵体,咳嗽声、呕吐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支撑不住,被孙胖子骂咧咧地拖到一旁,喂上几口劣质解毒散,能否挺过去全看天意。
道一混迹其中,依旧是一副勉力支撑、随时可能倒下的模样。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凝与决绝。
昨夜雷光下惊鸿一瞥的暗赭色山壁,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底。
北面矿坑……宗门禁忌……孙胖子的严防死守……还有灰袍人那语焉不详的“地脉淤塞之处”……
这些碎片在他脑中不断拼接,指向一个可能性——那里,或许藏着比表层药渣更为惊人的“毒源”,亦或是……与师尊、与青石烙印真正相关的秘密!
风险毋庸置疑。但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合理靠近那片区域,甚至……失足落入其中的契机。这需要耐心,更需要精准的算计。
机会在三天后悄然来临。
连日大雨冲刷,导致“幽苔堆”边缘发生了一次小规模滑坡,粘稠乌黑的毒泥混合着幽蓝色的苔藓,堵塞了附近一条重要的排水沟渠。
若不及时清理,恐将倒灌入相对“干净”的休息区域,甚至影响孙胖子自己的石屋。
孙胖子气得跳脚,鞭子抽得啪啪响,驱赶着几个相对“健壮”的杂役前去清理。那里,已极度靠近北面矿坑的禁区边缘。
道一低着头,主动扛起一把沉重的铁锹,挤进了被点名的队伍中。他需要表现出“积极”和“有用”,才能获得这靠近禁区的机会。
孙胖子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最终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都他妈快点!清理不干净,今晚谁也别想吃饭!”
排水沟渠附近,毒气浓得几乎化不开,尤其是那滑坡下来的幽苔毒泥,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寒气息。几个杂役刚靠近,便脸色发青,干呕不止。
道一亦是如此,但他暗中全力运转《厚土经》与青石烙印,勉强抵抗着这股强烈的毒性侵蚀。他挥动铁锹,吃力地将粘稠的毒泥铲起,抛到远处指定的坑洼处。
他的动作看似笨拙,眼神却如同鹰隼,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环境。这里距离那雷夜所见的暗赭色山壁,仅隔着一个狭窄的、被碎石和废弃木料半封住的隘口!
隘口后方,地势陡然下降,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隐隐有更加阴冷腥臭的风从中倒灌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大地深处的呜咽声。
那里,便是废弃矿坑的入口之一!也是孙胖子严令禁止靠近的死亡地带!
道一的心跳微微加速。他一边劳作,一边不着痕迹地调整着位置,慢慢向着那隘口挪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清理进度缓慢。孙胖子在远处石檐下焦躁地踱步,不时发出恶毒的咒骂。
突然,道一脚下一滑,似是踩到了某种湿滑的毒菌,惊叫一声,整个人猛地向侧后方倒去,手中的铁锹也脱手飞出!
他倒下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那被半封住的隘口!
“废物!”孙胖子见状,非但没有丝毫救援之意,反而破口大骂。
旁边几个杂役吓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上前。
道一的身影在空中徒劳地挣扎了一下,便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被那隘口后浓郁的黑暗吞噬!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惊呼,回荡在狭窄的山谷间,很快便被风声和孙胖子的骂声掩盖。
“妈的!自己找死!”孙胖子冲到隘口边,探头往下望了一眼,只见黑雾弥漫,深不见底,那股子阴寒死寂的气息让他这等修为的人都脊背发凉,连忙缩回头,啐了一口。
“看什么看!?都想下去陪他吗?!赶紧干活!”他转身,将怒火发泄在其他杂役身上。
杂役们噤若寒蝉,更加卖力地清理起来,无人再敢靠近那隘口半分。
在他们看来,落入那种地方,绝对是十死无生,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药渣谷每年莫名消失的杂役,也不差这一个。
……
黑暗。
冰冷。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道一便感觉身体重重撞击在陡峭湿滑的岩壁上,连续翻滚碰撞,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他闷哼一声,竭力护住头脸,运转灵力稳住身形,却根本无法阻止下坠之势。
这坑洞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陡!
也不知翻滚了多久,就在他感觉骨头都快散架、灵力即将耗尽之时,身体猛地砸入一片粘稠冰寒的液体之中!
噗通!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沉底,冰冷刺骨、腥臭无比的液体疯狂涌入他的口鼻耳眼,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直透神魂的阴寒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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