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压抑的闷哼,以及随后重物落地的声响,如同惊雷,将星澜从深沉的昏睡中猛地拽了出来。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的本能却已先一步感知到了异常——那一直环绕着她的、令人安心的清冷气息,此刻变得极其紊乱、微弱,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衰败感!
发生了什么?
她挣扎着转动脖颈,视线先是模糊,随即猛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凤临单膝跪地的身影!他一手勉强支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仍死死地环在她身侧,防止她摔落。他那张向来如同冰雕玉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不正常的透明感与极力压抑痛苦的痕迹。最刺目的是,他苍白的唇角,竟残留着一抹未干的金色血迹,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晕开,如同雪地中凋零的残阳,触目惊心!
而在他身旁的地面上,几滩带着暗淡金芒、正在腐蚀晶石的血液,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师尊……受伤了?!
而且伤势极重!
星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尖锐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
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强大、冷漠、高高在上、仿佛无所不能的存在。他挥手间可退敌千里,一个眼神便能定人生死。他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最大的依靠,是她仰望的星辰,是她心底深处隐秘的……信仰。
可此刻,这星辰仿佛即将陨落,这信仰似乎摇摇欲坠。
是因为……来救她吗?
是因为强行撕裂秘境规则,才引动了旧伤,遭受了如此恐怖的反噬?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痛楚与滔天的愧疚!
“师……师尊!” 她声音嘶哑,带着哭喊过后的破碎与急切,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起身,却因为动作太过猛烈而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晕厥。
凤临感受到她的动作,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抬起那双黯淡了许多的金眸,看向她。他想说什么,想让她别动,安抚她没事,可刚一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金色血沫从他唇角溢出,让他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发出。
看着他这般痛苦却仍试图安抚自己的模样,星澜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恐惧的泪水,而是混合着无尽心疼、愧疚与一种骤然升起的、名为“责任”的滚烫液体。
不能倒下!
师尊为了她变成这样,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
她猛地一咬舌尖,借助剧痛强行刺激近乎涣散的精神和虚软的身体。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他已然有些无力的手臂,踉跄着落地。双脚触地的瞬间,钻心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让她身形晃了晃,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让自己倒下。
她伸出手,颤抖地、却异常坚定地,扶住了凤临那微微摇晃的肩膀。
触手之处,不再是记忆中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微凉与坚实,而是一种透骨的冰冷与……难以言喻的脆弱。
这触感让她心如刀绞。
她看着他唇角刺目的金色血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自己那同样沾染了血污和尘土、却还算干净的衣袖,用最轻柔、最小心翼翼的力道,一点一点,替他擦拭去那碍眼的痕迹。
动作笨拙,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虔诚。
凤临的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脸色苍白,眼圈红肿,发丝凌乱,浑身伤痕累累,狼狈到了极点。可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无比明亮、无比坚定的光芒。
那光芒,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与绝望。
“师尊……” 星澜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直视着他那双深邃的金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次,换我守护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破土而出,迅速生长,变得坚不可摧。
是的,守护。
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他羽翼之下、需要他一次次拯救的弱小弟子。
她要站起来,成为他的支撑,他的守护者!
凤临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青涩与依赖、眼神坚毅如铁的少女,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换她……守护他?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入了他冰冷了万载的心田,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陌生的悸动。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更未想过,说出这话的,会是这个他一手带入道途、一直被他视为需要庇护的小丫头。
星澜没有再多言。承诺既出,便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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