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微微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凤临抱着星澜,一步从虚空中踏出,已回到了云缈峰之巅,他那间简约到极致的洞府之内。
洞府中依旧残留着之前因他震怒而弥漫的刺骨寒意,地面玉台的裂痕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他将怀中轻若无物、气息奄奄的星澜,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那张铺着万年冰蚕丝垫的寒玉床上。
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与他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足以冰封万物的恐怖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星澜躺在冰冷的玉床上,身体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眉头因痛苦而紧蹙着,唇色淡得近乎透明,脸上的血迹与她苍白的肤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她那身素雅的弟子服早已被鲜血和污渍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破碎的布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依旧在缓慢地渗着血珠。云缕衣的灵光黯淡到了极点,如同蒙尘的明珠,紧紧贴附在她身上,勉力维系着最后的防护。
凤临站在床边,金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法器,扫过她身体的每一处伤痕。越是查看,他眼底那混沌色的火焰便越是冰冷一分。
灵力彻底枯竭,经脉多处断裂,脏腑受创移位,识海因过度透支而布满细微裂痕,神魂之光微弱如风中残烛……更严重的是,她体内那本该生生不息、蕴藏着无限可能的混沌本源,此刻也变得异常黯淡,仿佛被某种阴毒的力量侵蚀、压制。
若非他及时赶到,若非那缕混沌本源之气强行吊住性命,此刻他看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躯壳。
一种名为“暴虐”的情绪,在他冰冷的心湖中疯狂滋长。他漫长的生命中,见过无数生死,毁灭过星辰,抹杀过神明,早已心如铁石。可此刻,看着眼前这具被摧残到如此地步的、属于他的“所有物”,一种前所未有的毁灭**,几乎要冲垮他那万年不变的理智堤坝。
他伸出手,指尖再次萦绕起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浓郁的混沌本源之气。这一次,他没有点在眉心,而是悬于星澜身体上方,那本源之气如同拥有生命的灵泉,分化成无数缕细密柔和的光丝,如同母亲最温柔的手,缓缓渗入星澜四肢百骸、经脉识海。
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断裂的经脉被强行接续、温养,受创的脏腑被温和的力量抚平、修复,识海的裂痕被一点点弥合,枯竭的丹田气海中,重新孕育出一丝微弱的混沌气旋……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本源的过程,但凤临做起来却毫无迟滞,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星澜的脸。
在精纯本源之力的滋养下,星澜体内那近乎熄灭的生命之火,终于稳定了下来,并且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重新燃起。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意识依旧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之中,未能苏醒。
她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惧与痛苦。
就在这时,她仿佛感应到了身边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冰冷气息,又或许是体内流淌的、与他同源的力量带来了慰藉,她无意识地、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微微侧过头,冰凉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尚未收回的、带着一丝本源气息的手指。
一个极其微小,近乎本能的依赖动作。
就是这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却像是一道惊雷,猛地劈入了凤临那杀意沸腾、冰冷坚硬的心湖深处!
他整个人的动作,骤然僵住。
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直被他强行压抑在冰冷暴怒之下的、那些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最后的屏障!
他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微弱却真实的依赖触感,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魂灯摇曳、濒临熄灭的那一幕,回放着她在绝杀阵中浑身浴血、苦苦支撑的惨烈景象……
后怕、震怒、以及那尖锐的、名为“心疼”的刺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特殊的“物品”,是履行契约的“弟子”,是观察大道的“样本”。
可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他无法容忍她的死亡。
无法容忍她受到如此伤害。
无法容忍……失去。
洞府内的空气,因为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再次变得凝滞、沉重,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粘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星澜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颤动了几下,最终,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一片模糊,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着她每一根神经。涣散的目光费力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片熟悉的、素白的衣角,以及衣角上,用银线绣着的、她再熟悉不过的云缈峰流云暗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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