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的身影如轻烟般掠过最后一片灌木,终于来到祁山深处。四周万籁俱寂,连虫鸣都听不见半分,唯有昏暗的月光为她照亮前路。她的脚步轻盈如猫,却带着惊人的速度在林间穿行。
然而祁山的广袤远超想象。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眼前仍是望不到尽头的苍翠林海。晨雾渐渐升起,给山林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
就在这薄雾中,一座爬满青苔的废弃木屋若隐若现。
祈安放慢脚步,打量着这个被遗弃的住所。院落的篱笆东倒西歪,木屋外墙斑驳不堪,处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她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空荡荡的,只剩几件破烂家具。
在屋外找了块覆着晨露的石头坐下,祈安从怀中取出罗盘,她仔细记下方位后将其收起。又摸出一个干硬的炊饼,只掰下半块,剩下的仔细包好放回怀中。
小口嚼着干粮时,她的目光落在脚边一丛沾着露珠的杂草上,思绪渐渐飘远……
此次朝廷派来的人选在她脑海中闪过——孟家嫡子孟霄,还有肃王褚琰。
她想起在孟夫人寿宴上见过的孟霄,那是个眉目疏朗的年轻人,言行举止都透着世家子弟矜贵,以及特有的率真。若是只有他一人前来,倒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周旋应对,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获得信息。
可偏偏……肃王也在其中。
虽然与这位王爷只有过寥寥数面之缘,但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睛,还有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锋芒,都让她印象深刻。
晨露从叶尖滴落,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才是此行最大的变数……
潞州官驿内,烛火摇曳。
孟霄将最后一摞卷宗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都在这里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指着堆成小山的文书:泛黄的卷宗、盖着官印的奏报、密密麻麻的审理记录,还有厚厚一叠民间诉状。
褚琰斜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那堆文书,微微颔首:“快看吧。”
孟霄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刚翻开看了几行,忽然察觉不对。
他抬头看向褚琰,对方仍是站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就我一个人看?”孟霄挑眉,眼里带着点难以置信。
褚琰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皮微抬:“不行?”
“你……”孟霄瞪大了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孟大人说了,让你听令于本王的。”褚琰的声音不紧不慢。
孟霄咬紧牙关,腮帮子鼓了鼓:“褚琰!”
“这是你的职责。”褚琰终于直起身,缓步走到桌前,指尖轻轻点了点卷宗,“了解案情背景。”
孟霄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泄气似的跌坐在椅子上:“那你呢?不用了解?”
“全都了解完了。”褚琰淡淡道,转身往门外走去。
“什么时候?”孟霄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褚琰没有回答,只在门口顿了顿:“尽快看吧,看完才能进行下一步。”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孟霄盯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深吸一口气。他挺直腰背,重新拿起卷宗,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而坚定。烛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认真,手指一行行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时不时在纸上做个标记……
祁山的日头渐渐西斜,祈安已经在这荒山中行走了整整一日。
沿途经过的屋舍全都门窗洞开,有些房梁上还挂着残破的蛛网,有的角落里甚至散落着森森白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祈安在一处荒废的院落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院墙内丛生的杂草,眉头微蹙——这片荒草长得比别处格外旺盛,叶片边缘还泛着不寻常的深绿。
蹲下身拨开半人高的蒿草时,指尖忽然触到一片带着绒毛的蕨叶,她动作一顿,仔细拨开周围的乱草,眼前瞬间亮了亮。
指尖轻轻抚过叶片背面细密的褐色斑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是芒萁。
这种蕨类最是偏爱富含铁质的土壤,在寻常地块可不容易长得这样繁茂。
而越往深处,植物特征愈发明显。不少灌木根系直接缠绕在裸露的岩层上,枝叶比寻常地块的同类更显浓绿。
随手折下一枝贴近地面的胡枝子,断面刚露出来还是浅绿,没片刻就泛出暗沉的红褐,渗出的汁液沾在指尖,虽没有明显的铁腥味,却带着种与寻常草木不同的、混杂着土气的矿物感。
这些迹象层层叠叠,都在清晰地指向地下藏着的矿藏……
余晖褪尽,山间的寒气渐渐渗入骨髓。祈安拢了拢衣襟,望着逐渐暗沉的天色,轻叹一声,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循着水声来到一条山溪旁。溪水清澈见底,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祈安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水面就忍不住轻颤。
她快速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溪水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在附近拾了些枯枝堆在岸边,打算生火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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